作了蒲团的男子

标签:
枫林主人散文作了蒲团的男子蒲团蒲草骨肉宝玉红楼梦文化 |
分类: 散文 |
男子大概从三十岁之后,就开始变得不再可爱了。自从现实的责任担在肩上,他们就得慢慢改掉那些孩子气——不切实际的好高骛远、天花乱坠的幻想,甚至光天化日下的吹牛,还有两肋插刀的哥们儿义气。我觉得这时候,他们更像是重生,把蓬松柔软的羽毛换下,再从肋下原先为哥们儿插刀的地方,生出一双合适的能在风雨里博击的翅膀。这些,不过是因为一个女子,一个跟在他们身旁需要展翼庇护一生的人。原来那个像一片蒲草无忧疯长的他们,现在被女子们编成了蒲团,然后等她们坐下来,念经给他们听。
说他们开始变得不可爱,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他们原来的哥们儿,更不是生养过他们的父母,而是坐在蒲团上的女子们。开始的时候还不算坏,顶多她们用纤纤玉指顶了男子的额头,伴一声风情万种的娇嗔,后来从额头向下点到鼻尖,之后再从鼻尖向下到了几记粉拳捶打的胸口,最后发展到用脑袋顶向腰间。这时候,男子们简直从不可爱一下子变到可恨了。
这是大多男子的命运,所以,在这世上,要找一个没被骂过的男子,就像找一个没骂过男子的女子一样难。书上写,男子都不是好东西,戏台上唱,男子没一个好东西,电视剧上也说,好男子都要死绝了——如果它有四十集,通常有二十集都会这么说。于是,从中得到的结论大抵如此:凡是从蒲草变成蒲团一样了,就开始算不得好东西。究其原因很简单,大抵是出现了要把蒲团解散开来,试图帮男子变回蒲草的人。如果再要究其往下的结局,同样很简单,不过又是一场把变回的蒲草再编成蒲团的重演。如此这般,男子们尽可不必再折腾一回了。
若论到这里,就无需往下赘述了。因为世上的事,往往是开始的一刻,就决定了结束的样子,男子们也只是在这骂声里变成一个愈加干枯无力的旧蒲团,直到最后的灰飞烟灭。这样令人无望的前方,不去眺望也罢。我还是愿意回过头来,看一眼那曾经生机盎然,自由疯长的蒲草,它们是怎样的落生在河边,又是怎样的被女子们收割了去。我相信,这样的女子们,也同样愿意知道,该怎样让她们的蒲团,一直保持着蒲草的天性。
《红楼梦》里,贾宝玉就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这是颇让女子们快意的话,也算得上骂男子之中骂得比较雅的。不知她们是否想过,这些让她们快意的话,也正是出自所谓的 “浊臭逼人”的男子之口。宝玉自然不是“浊臭逼人”的,除去他,像贾珍、贾琏、贾蓉之流便没一个好东西,薛蟠就更不用说了。便是那个柳湘莲,刚要显得可爱一点儿,就即刻间让挥剑自刎的尤三姐比下去了。曹老先生总得留一个清奇出尘的男子,好与琼枝玉树般的女子相配,以便让女子们满心欢喜的将故事看下去,于是就派了这个骂男子的男子贾宝玉来。
《红楼梦》中的女子大约是来蛊惑宝玉的,《红楼梦》中的宝玉大约是来蛊惑读他的女子的,慢慢的读着,女子们就会恍然间从金陵十二钗正副册里找到仿若自己的影子。这些美丽、温婉、善良、纯情、坚贞的影子,无不透着身为女子的一个“苦”字,身苦、心苦、命苦,这些苦让女子们觉得自怜,一边也更觉男子的可恶。这些被写进书中的女子一起来帮着捧书的女子,拉大着与男子间的距离。
男子果真是邪恶难救的么,拥有着如此优秀天性的女子们,因了世俗的制约,便要无奈地与这些情薄如纸的男子们绑合在一起,岂不真的要受尽一生悲怜?如此说来,把什么都抛开,不得不说句疯话:以天性而论,女子倒该嫁给女子,男子合应娶了男子,才天下无事罢!
冷眸定思之间,回到现实,才知道这不过是架上书、台上戏,那些每每赚了女子眼泪的东西,也往往是要了女子命的枷锁,它们的本质无非要把女子推向一个更可怜的境况,让女子们变得愈加无力而听命于斯,让她们的心灵彻底沦为牙碎吞血的认同。
现实生活中,女子所得到的来自于男子的温暖,要远远超过被书里戏里夸大的悲凉。这些在女子心中营造悲凉的所谓艺术,男子们大多是不看的,他们太了解这种把戏,更多的他们正在安心的当着女子们的蒲团。他们从三十岁之后,就已经在这样努力做了。希望女子们要珍惜这片来自于旷野,而且生性自由惯了的蒲草,当他们甘心以折筋收骨的姿态委身成一个蒲团的时候,请多给予一些赞美。女子男子都是眉眼发肤合就的热骨肉身,不可能一个雅致到天上,一个就非得俗气到地下。
很多时候,不是女子看不清男子,是因为她们坐的太久,忘记了下面还有一个无言的蒲团,只顾着在心里供奉那个一日三拂尘,努力完美着,犹如神明的自己。
还请偶尔拿起这些纠结了很久的蒲团,亲切的问候一下:“你还可好,原来长在哪条河边呢?我可以抽空陪你去看看,那片无忧的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