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程素素坐在办公桌前反复把玩着新买的手机，硕大的个头很显气派，而心里正在琢磨着下一次购物约会的目标。对于她来说，生活的质量几乎等于生活的全部，快快乐乐享受的人生才是她所追求的。最近的生活尤其的烦躁无味，于是购物的热情又一次提高了。

MSN脆脆的响了一声，有人上线了。她抬眼朝屏幕看过去，是秦峰。忽然的，她对自己掌中的新手机失去了兴趣，接踵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困惑感。

  自第一次在“梦想加州”与这个男人相识后，她总是感觉到对方一种小心翼翼的关心，然而那份关心却拿捏的恰到好处，从来没有让她有困扰的感觉，又仿佛在保护彼此一样，带着一点点温馨的距离。有的时候，从对方的言谈间，她感觉有一种深深的感情存在在里面，那种感情远远超过了友谊的单纯，有一些恋爱的火花，却从来不曾燃烧起来，所以她不明白秦峰到底想以怎样的关系与她进行下去，她只是觉得一切不会那么的简单。

  对话栏突然间被打开了，程素素吓了一跳。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去PUB。”

  说话的人是默默，程素素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

  “只有我们两个？还是约了别人？”

  “暂时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你还希望我约上谁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最近玩得很疯，充分发挥了射手座自由的天性。”

  “这是个很好的话题，晚上好好聊聊。七点半，在CENTRE碰。”默默的名字由蓝变红，飘然而去。

   程素素无奈的摇摇头。那个女人一定在谈恋爱，情绪完全的不正常。她看看表，时间已经过的差不多，不想堵车就该出门了。起身准备关电脑的时候她犹豫了起来，空空的屏幕让她有一丝简单的遐想。她选择先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后关电脑。然而直到一切都黯淡下来，屏幕上也没有出现她所想象的场景。最后关上显示器的那一刹那，程素素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容，她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多虑了。

  此时，秦峰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坐在电脑前，眼看着程素素的名字从蓝色转为红色。他上网的时候就看到程素素在线的状态，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些什么，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和他一贯的作风一样。

  七点半的CENTRE已经到处都是诱惑的情调，男人穿得很得体，女人穿的很性感，还有许多洋人穿插在其中。昏暗的光线和悠扬的蓝调仿佛是品位的证明，作为一个PUB，这里是属于资本者的，要享受，就要付出代价。

  程素素看见默默坐在充满舒适感的沙发位朝她招手。她走了过去。

  “为什么不坐吧台？那里才有夜生活的情调。”

  “沙发坐起来比较舒服。”

  “来这里要的可不仅仅是舒服。”

  “还要什么？”

  “感情，或者欲望。你坐在这里怎么会有人和你搭讪？连个多余的位子都没有。”幽幽的音乐下，程素素觉得很感性，两个女人在一起的世界也可以很有情调。“你最近在谈恋爱吗？很反常的样子，但是比较符合你的射手座风格。”

  “是吗？可惜，我离爱情总是有些距离的，倒是你，没有和情人约会吗？”

  程素素笑笑。默默的话让她想起了前阵子繁忙的爱情生活，留恋在夜店里的每一个镜头，朦胧的快乐着。那些小情儿忽远忽近的面孔都渐渐模糊了。

  “秦峰怎么样？”默默转着手里的杯子问了这么一句，却不看她。

  “你在暗示什么？”

  “发展一份固定的感情吧，被人守候是一种幸福。”

  “那要看守候的对象是谁。”

  “我觉得秦峰不错的。”

  “那你就接收了吧。”

  “他感兴趣的对象又不是我。”

  “是他对你不感兴趣，还是你对别人感兴趣了？”

  “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他不适合我。”

  “你也知道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不适合你的，也不一定适合我。”

  “随你吧。”默默终于看了她一眼，她看到程素素戴了一对小天使的耳环。“新买的耳环？很漂亮。”

  “是呀，我一看到就特喜欢，好像是专门为我设计的一样。虽然价格有点贵，4000块。”

  “这么舍得？太败家了工资吃的消吗？”

  “没关系，我找人报销了。”

  “真是好命。”

  程素素笑了笑。她知道有些事情默默是永远不会知道，至少她自己不会主动说出来。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默默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会问她去找什么人报销这笔钱，同样的，她也不会去问默默心里的那个人是谁。虽然她知道，一定有那么一个人，就存在在默默心里。

  “你真的不要考虑考虑秦峰？”默默突然又问了一句，似笑非笑的表情。

  其实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在感情的世界里，总有许多感觉是十分微妙的，如果一点想法都没有，可以大大方方的做朋友，那么她也不会觉得困扰了。可是微妙的感觉，多一些关心和体贴，是不是就能驻入一个人的心房呢？有些人，你可以和他们真真假假，但那只是过程，至于结果，早就已经明确在心里了。

  凌晨十二点，程素素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她接起来，听到一个属于遥远记忆的男人声音。

“睡了吗？”

  睡了吗？他以前也是如此，超过十一点打电话来的时候总是先询问一下，虽然他知道她一向没有早睡的习惯。

  程素素的心揪了一下，忍不住撒了谎：“唔，今天睡的早。有事情吗？”

  她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一些，听起来有些沙哑，好像刚刚被吵醒的样子。

  “没什么，刚刚忙完，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什么事？要三更半夜的打电话来告诉我。”

  “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

  程素素屏住呼吸，怕自己急促的心跳因为说话而暴露。

  “你还在吗？”听不到她的回应，他在电话那边问，语气很温柔。

  “为什么要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情？”

  他一下子变得支支吾吾。

  “没什么，只是交待一下。”

  “你没有什么需要交待的。”程素素心里突然涌起一团火，她明白他为什么打电话来了，这是一种宣告结束的方式，目的就是告诉她这一次真的完了，不要对他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今后也不要再去骚扰他。

  “你放心吧，我不会在三更半夜去骚扰一个已婚男人和他太太的。” 她挂断了电话。

  方志寒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她至今依然牵挂的男人，虽然现在她已经不在这个男人身边了，而另外一个女人取代了她的位子，可是她依然想尽各种办法时不时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目的就是不要他忘记自己。

  他们曾经拥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日子，更有两小无猜的过往，在程素素的内心最单纯，感情最纯洁的时候，她和方志寒是彼此拥有的。

高中的第二年，学校的课程越来越紧，为了高三的冲刺而早早做起了准备，在强烈的学习压力下，班里的同学们纷纷的谈起了恋爱，在学校里，老师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学习也不会受到太多的阻碍这些校园恋情。那时的程素素十七岁，和她的名字一样素面朝天，清纯的一塌糊涂，柔顺的头发梳成马尾，在一群同学里显得格外青涩可爱。她与方志寒的爱情开始的很单纯，像清流一样的充满了快乐，但是后来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东西，被家庭娇惯后的她总是对自己的爱人发脾气、闹情绪，而方志寒都是在尽量的谦让她。既便如此，这段感情还是在他们进入大学之后的第三年结束了。是程素素自己提出分手的，方志寒曾经苦苦的挽留过，但是程素素还是毅然离开了。

   挂了方志寒的电话之后，程素素的睡意已经烟消云散了。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抽烟，一口接一口的，抽的很凶。

   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程素素和一班朋友到迪厅去玩，她很少蹦迪，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喝酒，表面上她的酒量不错，其实每次都会喝多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很寂寞，便开始自己灌自己酒，喝多了之后，她丢下一班朋友，打了计程车跑到方志寒的家。

   方志寒与现在的女朋友在外面租了一套小公寓，一室一厅，很简单的布局。平时女朋友都不会留下住，只是偶尔甜蜜一下。

   程素素站在方志寒家的门口，看着那扇隔离了他们的门，突然有种很想打人的欲望，眼前没有人，她就把一切愤怒都发泄在那扇门上，拼了命的又敲又踢。直到门打开了，一脸郁闷的方志寒出现在他面前，身后还站着他的女朋友，脸上写满了惊异。

   她想，那个女人一定没见过我这样的女人，她一定觉得我很野蛮，但是我不在乎。

   方志寒看到因为酒精而脸蛋红扑扑的她，立刻很关心的把她让进屋子里。她大大咧咧的迈了一步进门，然后就两眼一黑的倒下了，再也没有迈出第二步。

   那天，她整整折腾了方志寒一个晚上，她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在唱歌，一边唱，一边吐得乱七八糟，先是地上，后是床上，接着连方志寒和他女朋友的衣服也没放过。到了第二天她清醒的时候，她还能闻到自己醉酒后的杰作。而自那之后，她和方志寒也没有再联系过。

   程素素想起刚刚方志寒的电话，他说的那些话，应该是因为自己上次的表现而导致的。当年分手的时候，程素素心里还爱着他，但是她有一点厌倦了，因为方志寒永远是带有一种谦让她的态度守护在她身边，那让她觉得有些无聊，所以她想给自己一段空间，也想知道自己在方志寒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后来方志寒来挽回这段感情的时候，她是耍着性子来对待的，可是最终他居然真的走了，并且很快有了新的女人。

   他还是那么的温柔。程素素在心里想着。她知道自己依然保留了那份爱，所以才会在知道方志寒的婚讯时觉得很压抑，其实事后她也做了许多事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是方志寒都没有再回头。

   程素素把身子蜷了起来，她突然觉得很冷，还很想他。

   为什么方志寒他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希望他回头呢？也许他曾经尝试那么做过，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头了。

   程素素突然想起默默的那句话：“发展一份固定的感情吧，被人守候是一种幸福。”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徘徊在情人的感觉下，永远都缺少女人所期望的那份安全感。但是真正的安全感，不可能在你突然驻步愿意忏悔的时候就会从天而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