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闻屋前桂花香

作者／说话的云

昨晚快转钟时，女儿突然在微信留言：“爸爸，你今年没有写桂花树？”

紧接着女儿又敲出一句：“难闻屋前桂花香。”貌似是给我出的文章标题。

女儿的留言让我惊悚得从子夜的床上坐了起来。

我是说过我要年年写门前桂花树。从2017年开始，几乎每年桂花盛开的季节我都会写。那两株灼灼其华的桂花因为长在临澧县城里我曾经居住过的三间两层小楼前，显得特别而有地标性。某一段时间，一度成为我重置的乡愁。

说“重置”是因为我自小生活在乡下，20岁毕业分配到县城，后来成家立业，有了自己新的小家，家门前这两株哨兵一样的树，替代了老家的四傍树，日日伴我成长，似乎长成乡愁的借口。但准确地讲，这个小家尚不具备独立性或完整性。为什么这么说？娘在家在，有母亲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这两株桂花树不是真正的乡愁，而真正的乡愁在太平村长堰组的那个诞生过我和兄弟姊妹们的老屋周遭。几天前，我回了一趟乡下，老屋堂屋前两边的桂花正开得纷繁且旁若无人。

奇怪的是，我在桂花树下使劲地嗅，竟然没有嗅到半点香味。大约一周前，我和友人散步到郊区农舍前，也看见了不少开满桂花的桂花树，我扳下其中一枝用力闻，也没有闻到那醉人的香味。

难道我的嗅觉出了状况？肯定不是。我不仅能闻出农家餐桌上大锅煮出的茶饭，而且还能从熙熙攘攘的街巷中分辨得出世态炎凉。如果嗅觉没有问题，那就是桂花树的问题。由此可推出一个定论，今年的桂花不香。

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我家兄弟姐妹们都有这个观点。仿佛故意佐证，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今年的桂花的确不香。”

2019年秋天，县城小家庭院遭遇了拆迁，连同两株桂花树变成了现在的一栋高楼大厦；2021年秋天，老天带走了我最慈爱的母亲，从此乡愁跟随母亲去了天堂。

或许有香味，只是我的嗅觉刻意在逃避。失去了的才最可贵，比如拆迁拆走了的县城庭院和桂花树，比如不再有母亲的老屋，某种心理暗示，让我和我的亲人们感觉不出个中滋味。

女儿在微信里问：“爸爸，你每年都写的桂花为什么今年不写？”

我在乎的桂花树，女儿也在乎。毕竟那栋有两株桂花树相伴的小楼，我和女儿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一年一到二次桂花香，豢养了我和女儿新的乡愁。特别是女儿，生于斯，长于斯，对庭院中的那两层小楼，以及庭院中的花草树木更有感情。她上大学后，年年都可以从我的文字持别是桂花树系列中，读到家的温暖和亲情。我突然不写了，女儿一时间难以适应，很自然地产生了疑问。

我回答女儿：“我已闻不到桂花的香味，香味和乡愁早被连根拔起。”

女儿感叹：“物非人也非了！”

从女儿的语气中，我体味出她深深地失落，即是对故园难舍难离，又是对老爸的言而无信。

我忙不失迭地发出回应：“嗯，我写，明天写。”

“爸爸还是好爸爸！”女儿表白直接。

我想了想，给女儿发了一句有关联但关联不大的话：“宝贝，时间让我们走不回去，但记住一条，永远做最强大的自己。”

女儿说：“必须的，杠杠的。”

母亲离开属自然规律，城市拆迁是为了经济社会发展，短暂的哀思和失落不可避免，但不必长时间囿结和耿耿于怀。人生就是生命的经过，经历过往是云泥，也是财富。我们不必为失去患得患失，而要为未来竖起自信。

旧的桂花树没了，新的桂花树会重生。一时闻不到桂花香情有可原，未来的桂花可期，必然香满乾坤。

说是那样说，其实那些过去的人和事务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包括桂花树和桂花香，包括母亲和母亲的温暖，一直鲜活于我的记忆和梦，栩栩如生。

只不过我没告诉女儿。

有一些思虑可以说出来，也可以不说。

还有疼痛，也一样。

2021年11月8月于常德飞浦东9C8732航班上

注：2021年11月8日至10日参加中国上海第四届进口博览会，在云上完成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