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五层楼曾经是全县的骄傲。整个大楼面子是一整面通体的蓝色玻璃幕墙，建成伊始，成为县城最时尚建筑风景。“电视机哪儿买的？”“交电大楼买的！”这样的问答经常有。一段时间以来，到交电大楼购物似乎成为人们炫耀的资本，交电大楼也一度成为县商业系统零售业绩的领跑者。而现在，往日的风光不再，岁月在蓝色玻璃墙上留下斑驳的沧桑，不知是不是玻璃的制作技术问题，还是自然侵蚀的原因，每块玻璃中间都有些褪色，如浆洗过度的小儿尿布，怎么看怎么别扭。

    顺着玻璃幕墙往上看，是一排五色的彩旗。彩旗经过日光雨水浸染，逐渐向灰色过度，其中有几面被风撕破，宛如马鬃。李姐就在其中一面“马鬃”的下面，手握旗杆，面向大地做欲跳状。叶天成朝上望了望，问李得风，走楼梯可以上到楼顶吗？李得风回答，可以。

    吴用水气喘吁吁赶到，他跟着叶天成往上望，说：“不会真跳吧？”

    “吴经理，人命关天！三件事紧急安排：一、拉出隔离带，防止李姐下跳，造成新的伤亡；二、迅速组织气垫、棉被，做好万一李姐下跳施救的准备；三、迅速报告县政府值班室，报告书记、县长，组织公安、消防人员前来施救。马上办。”

    看到吴用水点头，叶天成转身对李得风说，“快，带我上到楼顶。”

    叶天成跟在李得风的后面，跑着上到五楼的楼顶已是大汗淋漓。五楼通向楼台顶的是一小铁门，门锁已撬开。叶天成站在天台上，平息了一下心跳。顺着杂乱堆放的广告牌看过去，李姐背对着叶天成，大约三十米，手抓旗杆似乎在啜泣。李得风拟喊话，叶天成用眼神制止了他。叶天成往前走了几步，李姐也许是意识到了有人上来，回过头来。她大声喊，“站住，再往前走，我就往下跳。”

    “李姐，你别激动，我是天成。”叶天成举着双手说。

    “叶天成，不关你的事，你走开。”李姐有些歇斯底里，一条腿已伸向水泥护栏外。

    叶天成往后退一步，连声歉意地说，“李姐，别，我们不靠近，你先听我说，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我不想听你说，也不想听任何人说，我是对这个世界已彻底失望，不关你的事。”李姐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叶天成悄声地对李得风，“这里我对付，你赶快下去把我刚才对吴经理讲的三条落实。另外，你马上安排人把李姐的孙子给我送来。”

    李得风会意，退回楼梯口下了楼。

    “李姐，现在就我们俩，你别哭，知道你心里苦，你说出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叶天成上前几步，躬着身子道。

    李姐停止了哭泣。叶天成抬头看天，初夏的阳光刺眼，此刻看起来有些渗人。李姐顺着叶天成的目光，看了一眼太阳，对叶天成说，“天成，你就让我走吧，不是我想不开，我是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气了。”

    叶天成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李姐说，“你走了，谁来管你家老公，还有你孙子，你就忍心抛下他们吗？”

也许触到了李姐的痛处，刚刚住声的她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李姐，现在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你有三长两短，家就散了。天无绝人之路，困难是暂时的，相信通过你的努力，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

    叶天成走近了李姐两步，看到李姐没有过激行为，把手伸过去，说，“来，把手给我，我们下楼，好好谈谈，共同想办法，好不好？”

    “天成，你站住。”李姐把另一条腿也迈过了水泥护栏，说，“你不用劝我，我下定决心，早死早托生。”

    “好，好，李姐，我退后，你先别激动。”

    叶天成退后两步，看见李得风和吴用水上来，心中稍稍安慰。李得风告诉叶天成，已按他的要求部署妥当，另外，李姐三岁的孙子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五分钟可以赶到。

    “李姐，您看，吴经理也来了，你要相信组织，一定会考虑您的困难和要求的。”叶天成指着吴用水说。

    “你别说了，我给吴经理反映多少次了，我要求提前退休，他就是不答应。”李姐停止哭泣，有些恼火地说。

    叶天成想到几天前李姐找自己的情景，有些愧疚地说，“这样吧，你的问题我们再做特殊情况研究一次，再行出台政策，好不？”

    “叶县长在这里，改革的相关工作是他具体负责，你要相信叶县长。”吴用水补充道。

    “你们都是骗人的，我不相信！”

    李姐本来是坐着的，突然站起身，有些激动起来。

    “奶奶，奶奶！”

    正在这时，李姐三岁的孙子来到楼顶，刑警大队的郑卫天着便装抱着他来到了李姐的面前。

    “毛毛，我的毛毛！”李姐一见到孙子，防线便崩溃了。

    她两只腿自然地跨过水泥护栏。郑卫天放下毛毛，毛毛便颤颤畏畏地向李姐走去。郑卫天距离毛毛约三四步远距离，突然毛毛被一个广告牌拌倒，哇哇大哭起来。李姐似乎忘记来到楼顶目的，疯了似地朝毛毛扑来，谁知因着急，一头栽倒在楼顶平台上……

    郑卫天一个箭步冲过去，控制住了李姐，扶起她时，看见额头上渗出了血。

   叶天成嘘了一口长气，他紧赶过去，抱起了哇哇大哭的孩子，对郑卫天说，“快把李姐送去医院治疗。”

    一场危机过去，叶天成仿佛有点虚脱，走下楼梯时，腿子有些打颤。罗月亮上来接过孩子，把孩子递给赶上来的护士，然后对叶天成说，“刚才接到县委值班室电话，要你事件平息后，去县委胡书记办公室一趟，他在办公室等你。”

    外面的警戒尚未解除，公安、武警、消防、卫生车辆都还守候在五交化公司门口。把李姐送上救护车后，叶天成对罗月亮说，“我现在去胡书记办公室，你通知，一是警戒撤除；二是公安、商业安排人二十四小时守护李姐；三是通知改革领导小组成员晚上召开紧急会议。”

    “好。”罗月亮给叶天成打开车门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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