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我所言痣非志,去痣非去志也。其实,亦非痣,医学称创伤性皮下囊肿。去亦可,不去亦可。去比不去好,防变异,定心安。
4月2日,在老婆陪伴之下,利用清明节假期,终于痛下决心去临澧县人民医院,将陪伴我三十年的这颗小小的并不影响观瞻的肉瘤,一切了之。左眼下,鼻干侧,显要位置处。我问刘大夫(主刀),有毀容乎?刘大夫说,木事,虽然缝几针,用的是美容线,一条小小疤痕,可增强男人性感。如此宽慰的话,受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话说?上手术台。
此痣,还是称痣简单一些,生成于少年时期,应该在高中阶段。当时,不知什么原因,自己不小心在鼻干侧划破了口,后来愈合后便生成小小肉痣,一长数十年,冥顽不化。
要说,不必太在意它,不影响容颜,又无生理不适,可人往往不可理喻,自己一段时间非常痛恨其存在,用指甲使劲挖和掐,不怕鲜血直溅。后有非专业医者劝阻,如此下去,毁容在次,落得啥后遗症不得了。我听闻此言,大惊失色,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未下乡镇工作前,在政府机关工作,言及此,无不顿足,痛心疾首。同事淑群建议,激光烧疗,效果极好。当时,她亦有一痣欲去,便欣然同往。果然不错,激光去后,不久结痂去痂,平滑如初,心情超好。未料不出两年,此肉瘤又慢慢隆起,再次长成心中芥蒂。于是在乡下工作间隙,又到医院激光烧疗了一次。此去经年,痣去而后复至,恍若顽疾。再想激光治疗,有胡姓主治医生婉拒,不可,激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根治须动手术。言之切切,不可不听。于是就有夫唱妇随,阔步走向手术台的壮举。
刘大夫、黄助理加一名美女助手三人组合手术,从未上过手术台的我有些紧张。刘主刀甚是健谈,他复叫了两声我的名字,大声说,刘金国,刘金国,这不是《白娘》的作者?《白娘》是我2010年出版的一部中短篇小说集。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刘大夫刘主刀,不相信在这县级医院中,还有一名整天拿手术刀的“粉丝”。我反问,“是啊,怎么,难道你读了《白娘》吗?”“当然,我全读完了,里面的《白娘》、《血色见证》、《认亲》,还有中篇《转子》写得都非常好,另外,《爷爷的爱情》是虚构的吧?”我点点头,内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激动,说,“冲你读完《白娘》全本这一点,我要再送你一本去年出的小说集《一晃十年》。”刘大夫边换手术服,边愉快点头称好,曰,求之不得。
有了和刘大夫的一番对话之后,躺上六楼手术台的我,内心焦虑的情绪稍稍缓解。打麻药有点痛,之后动刀便没有了感觉。只是有点惶恐,内心有种奇怪的想法,刀子会不会偏,会不会伤到眼睛或中枢神经,麻醉对大脑智力有没有影响?闭着眼睛,听着手术器械发出的声音,以及他们三人简短对话,你无法预测到手术过程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前面提及过的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形容到我的感受,太贴切不过了。
我老婆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她给我计算了时间,一进一出前后不过二十分钟。我却感觉十分漫长,有成语称度日如年,我彼时可谓读秒如日。强光关闭,手术布移开之后,我才如释重负,绝地逢生。
这所县级医院于我而言太熟悉,从1997年开始,老娘因失血性贫血,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基本上平均每月要来输次血,一直持续到现在。在这期间的一天,2011年1月17日,在这所医院还送走了我一直认为十分强大的父亲。据说按照县城规划,这座医院行将整体搬迁。就是说,不用多久,这座承载我太多挂牵的医院行将消失,改头换面以崭新的面貌在新的地方呈现。幸运的是,2016年清明节,我还能躺在这里去痣。
我在手机上用打点滴的手,一笔一画写下《去痣记》,同时也记录下我与这座医院20年来的痛与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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