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叶天成坐车去洞庭市汇报。正在路上的叶天成突然接到值班室电话，说县五交化公司有上百人上访，要找叶天成。叶天成接到电话后心里一紧，连忙示意司机掉头回转。

车子驶进庭子县政府大门，叶天成没下车，便被县五交化公司干部职工团团围住。罗月亮、马波、吴用水及县政府办、企改办的工作人员都在。叶天成下车看了看，院子花池、台阶、道路上或坐或站的上访人员不下150人。叶天成暗忖，不可能不约而同，一定有人组织，要不怎么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这么多的干部职工一下子冒出来了呢？

文栖平、黄莺等一批以前的柜长来了，立马镇批发部卢武林、李姐来了，侯爵、刘林也来了，连审计员、统计员常娜，李芬芳都来了……叶天成意识到事态严重，下车后，问迎面而来的罗月亮，怎么回事？

“县破产清算组进驻公司后，有人蛊惑造谣，说县五交化公司破产清算后，只拿少部分资金安置干部职工，其余统筹到局里做整个商业系统改革费用。谣言出来后，企改办做了解释，他们不信，非要来找你。本来交电大楼人员集中，早上一吆喝，大家便都来了，拦也拦不住。”罗月亮回答。

罗月亮话没说完，叶天成便被大伙团团围住。

“天成，怎么说买断就买断，真把我们饭碗端了？”“为什么我们公司的资产还得给别的公司？”

“叶县长，你是公司出来的，别扔下我们，一定要给我们做主。”

……

“大家请安静！”叶天成选了一个较高位置，站在政府办公大楼台阶上大声说：“各位同事，请听我说。”

大家都聚集在叶天成周围，所有目光对准叶天成。

“各位同事，我知道大家都对公司改革非常关心，因为涉及到大家共同利益，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叶天成顿时了顿接着说：“我不赞成大家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诉求，大家一窝蜂涌进政府机关，牵扯机关干部精力不讲，干扰了机关正常工作秩序。”

“人民政府为人民，有事找政府，叶县长，我们不找你找谁？”黄莺问。

大家纷纷附和。叶天成用手压了压，说：“这样，大家选几名代表，我们去会议室座谈，其余回去，怎么样？”

吴用水挤进来说：“大家听天成的，留下五个代表，其余都回去。”

“吴老头，公司成现在样子，就是你造成的。你别说话，除非你能保住大家饭碗。”平时不大说话的侯爵一开口，就把矛头对准了吴用水。站在外围的马波本准备进内圈，听到侯爵的话，不再往里钻，估计怕引火烧身。

“我看让公安把公司几位经理抓去，保证一个都不会抓错。”立马镇批发部已下岗的李姐阴阳怪气地道。

侯爵、李姐的话仿佛上爆了炸弹，大家七嘴八舌建议要调查公司管理层，仿佛改掉他们饭碗的是吴用水、夏泽芳他们几个。叶天成见这情形，连忙转移大家视线，大声说：

“改革是全市、全省乃至全国大气候，与某一个人无关，希望大家不要误会。关于县五交化公司最后改革方案还将通过公司职工大会讨论通过，大家放心，待县委党委扩大会议通过后，我专门来公司和大家一同酝酿讨论。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属于公司财产，一定用于公司员工安置，不会统筹；属于公司资产处置，一定优先本公司员工购买，不会暗箱操作。大家不要相信谣传。”

叶天成停顿一下又接着说：“大家相信我的话，就听我的。这样，我点一下名留下几位代表，其余请先回公司等消息。文栖平、黄莺、卢武林、李姐、侯爵留下。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我！”刘林举了手。

“好，再加刘林一个，其余请散了吧。”叶天成说。

“请点了名的同志留下来跟我去会议室，其余回公司上班。”罗月亮站了出来大声说。

“成，我们也不是故意要为难天成县长，只是把问题弄清楚，把话说清楚。”文栖平站出来，对大伙说：“相信天成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答复，大家先回去开门上班，我们随后回来。”

听到文柜长这样说，大家再坚持也没有意义，常娜、李芬芳带着几个要好的离开，大伙便跟着离去，机关院子很快就恢复宁静。尽管已触及大家利益，但大家都能保持理性克制。叶天成透了一口气，尾随几位代表进了一楼会议室。

几位代表集中提出来的意见无非就是那么几条：一、全面清理公司财务，公司资产和资金足额用于职工安置；二、全部补足公司员工在公司工作期间的养老保险金；三、干部和全民固定工应该与合同工、临时工有所区别，安置金给定一个基数；四、所有关于改革事务要公开，包括改革方案，安置政策、标准，到每个人安置金，都要到公司公示栏里公示。

有的问题前几次会议议定方案中已作考虑，叶天成一一做了回答。其中之一资产全部用于本公司干部职工安置问题，为缓和矛盾，实际上叶天成在之前对大家做了承诺，这个承诺会不会影响到整个商业系统改革，叶天成心里没底。按照县企改领导小组几次议定，原拟从县五交化公司、百货公司等几家效益好一点的企业调剂部分资产对几家空壳公司职工进行安置，看样子行不通，这些单位的干部职工不会答应。

从与县五交化公司几位代表对话中可以发现，公司员工或多或少对现有公司班子有意见，要求对公司财务进行清理。叶天成表示，清算组进驻后，将对公司财务来一次彻底盘点和清查。几位代表离去后，叶天成在会议室签完办公室送给自己的文件。待签完文件，天成看了看表，午饭时间已过。他想打个电话给小慧，一想她有午睡习惯，便放弃了。走出会议室，何中芳正在外面等他，笑吟吟地说：“天成县长，食堂已关门，咱们去威尼斯吃午饭。”

“还有谁？”

“罗主任，马局长他们都在。”

叶天成想了想，觉得几个人确实有必要碰头研究一下下一步工作，便答应了。两人没有坐车，步行出政府院子，慢慢向威尼斯走去。

“何主任，老公还有多久转业？”天成边走边随口问了一下。

“快了，今年下半年就准备回来，待安置工作。”何中芳回答。

“这么快？”

“在部队都干了十四年了，也该回来了。”何中芳叹了一口气，问：“天成，商业系统改革到最后，是不是我们这批人也会用安置金打发走人？”

叶天成看了看何中芳，脸蛋还是那么美丽俊俏，不过仔细观察，从眼角不难发现，已有了细细的鱼尾纹。上到局机关，下到营业员或者公司门卫，在这次改革中，都无一例外经受一场灵肉洗礼。何中芳也不例外，在她内心，对改革的前途同样看不清状况。想到商业系统十年前的红火状态，真是彼一时，此一时。

“别担心，机关的干部一定会妥善安排的。”叶天成宽慰何中芳。

“这就好，天成不会骗人的。”何中芳展颜一笑：“能有一个安定的工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天成看着眼前的车流、人流，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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