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周末，叶天成和胡晓慧快到晌午时分才起床，要不是岳母任萧萧打电话来，估计会睡过午餐时间。任萧萧说天成父母来了，让叶天成俩口子过去吃午饭。叶天成一听正合心意，连忙催促小慧洗漱，回娘家。两人走进小慧娘家的四合院时，叶天成父母正在院子里和胡远方聊天。打过招呼后，小慧进到里屋给母亲帮忙，天成则留在院子和父母聊天。葡萄架上的藤萝正在挂果，虽然时令已到初夏，天气却一点不感觉炎热。

胡远方正在问天成父亲几个孩子的近况，听到天成父亲讲长子天业在深圳创业已站稳根基，点头称不容易。再听闻天成小弟天佳近期准备回国，很高兴，赞道，回国好，学成归来，报效家国，这是炎黄学子的基本操守。叶天佳很用功，托福考试通过后，在加州理工学院读生物专业，不久前已经通过博士论文答辩，中科院生物学部直接去电邀请其归国发展。

“爸爸，有一件事关小慧健康的大事，小慧不让我告诉您，我做不了主，还是向您报告，请您定夺。”叶天成插话道。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胡远方见到天成一脸凝重，紧张起来。

“也不用太紧张。”

天成宽慰道。他一五一十将小慧怀孕的事，以及自己的态度和小慧的反应告诉岳父。叶天成的父亲和母亲也赞同天成的意见，表示只求大人健康，不用考虑要小孩的问题。

胡远方越听神色越冷峻。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地说：“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和以前你岳母怀小慧的情况一模一样。我也没有好的办法，这样吧，等下我找个机会和你岳母商量一下，我们吃饭后共同做一下小慧的工作。”

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都点头称好。

估计胡远方抽空给任萧萧说了小慧怀孕事情，几个人团团坐到餐桌上时，任萧萧的脸色还未缓过来。除了小慧欢笑外，其余的人都略显拘谨。叶天成把小慧盛的饭送到每一位面前，自己也端了一碗坐下。

“亲家老叶，喝酒？”胡远方打破尴尬局面。

“不，他不能喝。”天成妈在旁边回答：“大家吃饭，吃饭多好，营养养胃。”

“对，爸爸妈妈们多吃菜，不喝酒，养身体，养健康。”小慧在旁边帮腔。她端着的饭碗，几乎没盛饭。

吃过午饭后，小慧帮任萧萧收拾碗筷。在厨房，任萧萧问：“小慧，你没事瞒着妈妈吧？怎么吃那么少？”

“妈，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有事情瞒您？”小慧说：“最近可能吃零食了的原因，胃口不大好。”

“看你编。”任萧萧生气地说：“连妈都不说实话，你还让妈活不活？”

任萧萧说完，蹲下身子捂着脸嘤嘤哭泣起来。小慧一愣，她忙搂着妈妈说：“妈，你别这样。都是死天成不好。”说完也跟着抹眼泪。

“小慧，你还听不听妈妈的话？”任萧萧擦干眼泪，问。

“听。”小慧把任萧萧拉起来，俩人紧紧抱在一起，小慧嘴附在妈妈耳边说。

“我情愿你没恋爱，没结婚，在妈身边当一辈子老处女，也不要你怀小孩。”任萧萧说：“如果你有孝心的话，去把孩子拿掉。”

“妈妈，即使我的生命开始倒计时，我也不悔。能活一天我都感恩一天。感谢妈妈、爸爸，感谢天成，感谢肚子里的生命，是你们让我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幸福。”小慧的脸紧紧贴着妈妈的脸：“妈妈，你不知道我多么爱你，你们，还有爱肚子中的宝宝。”

“我的傻孩子，我的乖宝贝，我的心肝肉……”任萧萧用力揉着小慧肩膀，生怕小慧从身边溜走似地，再次抱紧她，泪如雨下。

当小慧平静地拉着妈妈的手来到客厅时，天成他们四个静静坐在那里，正怔怔相望。

“我不怪天成。我也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爸爸、妈妈，还有天成，如果你们是我的亲人、爱人，请你们一定要支持我生下宝宝，别再说那些带有诅咒的假设或不吉利的假设。”小慧指着肚子说：“我爱他（她），就像爱你们一样。”

短暂地沉默。

“小慧，我和你婆婆比你还盼望这个孩子的出世。”叶天成父亲说：“可是，当要我们来选择你和孩子时，我和你的婆婆立场一致，我们要你，不要孩子。”

“我和亲家的立场一样，你是爸爸的掌上明珠，只要你好好的，别说孩子，就是要爸爸去死也愿意。”胡远方缓缓而坚定地说。

“小慧，这件事不是你自己能作主，也不是我能作主的。今天，爸妈都在，我和他们的心情一样，如果你是一棵树，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整个森林。”叶天成补充。

“宝贝，我说什么也没用，二十九年前，我就是此刻的你。现在要我选择，请原谅一个母亲的自私，我还是只要我的女儿。”任萧萧的眼泪再次井喷。

小慧了跪下来，她对着双方父母磕了三个响头，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站了起来。

我感谢爸爸妈妈给了我生命，感谢公公婆婆给了我天成，我感谢天成给了我肚子中的宝宝。遇到你们，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我好开心，好幸福。我得到的爱超越了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孩子，每一个女人。今天，我站在你们的面前，我内心除了巨大的幸福之外，就是感激、感恩和感动。

我从小身体不好，爸爸妈妈为我吃过不少苦，在我身上付出的要多于常人。从我懂事起，爸爸妈妈就教育我好好做人，要懂得珍惜和知足。慢慢长大了，我感觉到生命的孱弱和珍贵。遇到天成之后，体会了亲情友情之外的爱情。我好幸运，每天阳光那么亮，空气那么新鲜，视线那么美，心情那么好。我更幸福，我遇到的人那么对，对我那么善，让我那么安逸。我每活一天，就感觉自己长大一次，这个世界对我不薄，我要用加倍的努力回报它。

虽然现在我肚子中的宝宝还只有几个月，可是，她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她就是我的延续。自从我怀上这个宝贝后，我是多么的惊喜、怀疑和惶恐。惊喜的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让我的生命有另一个生命来承载和再造，我何德何能，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怀疑的是，这一切的幸福和喜悦是不是真的，简直没敢晒出来和人分享；惶恐的是，大家能不能接受，会不会以所谓牵强的理由来拒绝她，甚至毁灭她。

我有足够的依据和信心生下这个孩子。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医疗水平和条件和30年前有了天壤之别。我的妈妈能在30年前生下我，我一定能在今天顺利生下我的孩子。我给大家磕头的目的，就是诚挚地希望大家用一种包容的心情来对待我的孩子，用科学的力量、我的自信心和大家的祝福给她注入强大的生命力。所有有关扼杀她的劝诫从此刻起中止，让我们一起合力，用喜悦的目光迎接她的到来……

小慧说完，客厅里一遍寂静，六个人仿佛六尊像。只是，在六个人的眼角都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良久，叶天成来到小慧面前，握住她的手，慢慢把她拥在了怀中。任萧萧首先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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