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高节专门听取叶天成有关商业改革情况汇报,对县五交化公司改制试点进度慢的问题提出批评。照此进度下去,整个商业系统改革到新千年都完成不了。从县委会出来后,叶天成把罗月亮和马波叫到办公室,详细制定改制日程表,按照这个日程表,县五交化公司试点在年底前完成,整个商业系统改制在明年全部完成。而现在百废待举,一点头绪也没有。几千号人一下子结束大锅饭,铁饭碗,难度可想而知。关键是五交化公司试点要开好头,否则后面的工作无从说起,几个人一合计,深感压力巨大。叶天成心里也没底,加上小慧怀孕的事情,他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刘林出院后,突然被公安局带走。鲍红很着急,直接打电话给叶天成。正准备到医院找高婉洁的叶天成索性让司机把汽车拐进了县公安局。走进刑警大队,田艳正在郑卫天办公室。看见叶天成进来,田艳说:“天成,你来得正好,让刑警大队放人。”
“刘林情况怎么样?要诉?”叶天成问。
“刘林是故意伤害罪,不管告不告,公安都要侦办,移送检察院。”郑卫天解释说:“从人情和道义上讲,我个人也不主张侦办刘林案件。公安这边没有权利纵容或庇护犯罪,是否构罪不诉,是否从轻判决是检察院、法院的事情。”
“法律不外乎人情,民不告官不理,豹子这边不是不追究了?”田艳有些生气地说:“郑队长,叶县长都来了,不管怎样,你今天得放人。”
“田艳,你也别为难郑大队长,法不容情,还是冷静下来考虑如何应对的问题。”叶天成说罢,转头问郑卫天:“刘林不会跑路,可不可以先把人放了?”
郑卫天沉吟了一会,田艳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你可说句话啊。”
郑卫天复杂地看了一眼田艳,带有情绪地对叶天成说:“我倒希望刘林把豹子一刀捅死,这样的坏人法律不收,天都要收。”
田艳听出郑卫天的弦外之音,起身生气地说:“算了,当没和你说。”
叶天成拦住田艳说:“等郑大队把话说完。”
“刘林的案子侦查程序已走完,只需移送检察机关了。”郑卫天看了一眼田艳,对天成说:“我们按故意伤害罪,不是按故意杀人罪移送就已经从轻了。这样吧,我这里做一下工作,争取到检察院构罪不诉。刘林可以让他先回去,不过要办理一下监督居住的手续。”
“成。”
叶天成说。他看了一眼田艳,嘟着嘴,很生气,内心有些鄙视。刘林好好的一小伙,就是因为她几乎变成了残废。不选择刘林,选择跟豹子这样的垃圾,这个女人脑袋里少了一根筋。有两次,叶天成和胡晓慧讨论田艳的问题,都感觉莫名其妙。胡晓慧认为田艳跟豹子,一定有什么隐情,叶天成嗤之以鼻,道,狗屁隐情,好逸务劳,想吃“油货”。
郑卫天给县五交化公司打了一个电话,通知治安主任李得风来刑警大队接人,然后和叶天成、田艳来到审讯室。审讯室内一分为二,用铁丝网把犯罪嫌疑人隔开,在嫌疑人对面墙壁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鲜红大字,以铁桌、铁椅等铁构件为主。此处森严壁立,足以震慑犯罪分子。对刘林的询问笔录已经完成,郑卫天示意干警将锁在铁椅上的刘林打开。
“我不出去,就在监牢里吃一辈子牢饭。”刘林闭着眼坐在铁椅上纹丝不动。
“大有可能,你是故意杀人,如果罪名成立,你的愿望能实现。”郑卫天嘲讽道。
“刘林,别胡闹,先出来再说。”
叶天成把刘林从铁椅上拉下来说。这时,李得风刚好进来,郑卫天让他去办手续。田艳脸上没有表情,想到刘林看见自己与豹子苟且的那一幕,内心无比羞愧,却没有显现出来。眼前的郑卫天和刘林,都是出现在田艳情感世界里的两个人。刘林是田艳的初恋,却始终没有激起她内心的波澜。郑卫天是田艳真心喜欢的男人,却让她感觉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咫尺天涯。这两个男人,一个将自己捉奸在床,一个亲自办理案子,将自己看得屎干尿尽,一丝不挂。田艳觉得,自己反正已被天下人误解、不齿,在这两个男人加上叶天成面前用再丰满的表情,也不会重塑美好形象。
走出审讯室,刘林还是一瘸一拐。豹子那一台灯,砸得刘林落下了后遗症,尽管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没有让他完全康复。估计压迫脑部神经的血块还没全部化清,行走自如还得假以时日。
从县公安局出来,叶天成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田艳和刘林在后排也保持沉默。车到县五交化公司门口停了下来,刘林下车,一步一摇地进了批发部大门,鲍红迎了出来。田艳迟疑了片刻,还是下了车,和鲍红说着话,跟着进了批发部。
叶天成来到县人民医院,直接进了高婉洁的办公室,刚好办公室只有高婉洁一个人。
“高阿姨,你直接告诉我,如果小慧执意要生产,母子存活的概率有多大?”叶天成开门见山地问。
高婉洁抬起头,看了一眼叶天成,不假思索地回答:“三成。”
“那么低,怎么成?”
“这还是乐观的估计。”高婉洁说:“有时会创造奇迹。比如当年岳母你的任萧萧只有一成的把握,居然让她顺利过关,生下了小慧。”
高婉洁起身给叶天成倒了一杯茶,接着告诫:“奇迹不可能连续出现。昨天我回医院后,研究过小慧的病例。虽然现在医疗条件要好一些,但以小慧自身身体条件来看,比不过你岳母当年的体质。”
“可是小慧的脾气你知道,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转。”
“这丫头的性格我比你更熟悉,顽固得糟糕。”高婉洁说。
“你是说,小慧从现在起是不是就有危险了?”叶天成问。
“那倒不是。”高婉洁组了一下,说:“五个月身孕以前,心脏的负荷勉强可以承担,随着身孕增大,小慧最终会承受不起,就象股市崩盘一样垮掉。”
“您是说,越到后面越危险,可能危及生命?”
“是这样。”高婉洁说:“要百分之百保证小慧生命安全,现在最好终止孕娠。若执意在怀下去,谁都无法保证,只好听天由命了。”
“到星城大医院,或者北京大医院呢?”叶天成问。
“到联合国也不成,科学不是赌命闯彩。”高婉洁嗔道。
从人民医院出来,叶天成一时六神无主。胡晓慧不让他告诉岳父母,和谁商量这事情合适?他让司机把车开上国道,想了想,好久没看自己的父母亲了,又让司机折转方向,回到乡下老家。叶天成的父母都在,看到儿子回来,母亲连忙招呼老头子烧火煮茶做饭。叶天成忧心忡忡地把小慧怀孕的情况给父母说了。母亲也许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连忙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我可以又抱孙子了。”
父亲板着脸说:“妇道人家,懂个啥?那可是两条人命的事啊。”
“不是医学很发达?咋还那么严重?”母亲问。
“这样,天成,你也别急,等两天,我来一趟城里,给小慧做做工作。”父亲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不冒这险,还有很多办法可想。”
叶天成不置可否。他望了望乡下的天空,万里无云万里天,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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