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起明波,宋玉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乡下人吓唬哭闹的小孩就会说,再哭,让明波来收拾你。可见明波在当地的名头盖过黑白二煞。
明波究竟是哪路神仙?明波是宋玉乡人,我在叶镇工作时就曾听说过他的一些轶闻,传得最邪门的是橘子洲头斗鬼记。明波闯江湖,不满足于乡下小打小闹,在当年韶峰电视厂辗转弄了一整车黑白电视机,指望转手赚一笔,不想竟然着了当时星城混社会的二鬼的道儿,被他半价处理给湘西的经销商,换了现金供手下的兄弟们海吃海喝。这明波夜郎自大惯了,哪受得这股鸟气?他单枪匹马,约会二鬼讨个说法。那个秋天,在橘子洲头一家小茶馆摆开了架场,二鬼带着手下的一帮兄弟虎视眈眈等他。明波前脚刚进门,二鬼手下的两个兄弟,没等明波开口提电视机款的事,就一闷棍将他打倒在地。二鬼用脚踩着明波的脸说,兄弟,你有种,我长这样大还从没有人向我讨过债,你脑袋少了哪一根筋,让我的兄弟来给你盘盘。然后,给了明波的屁股一脚。两个手下提起明波放在椅子上,边一左一右用手掌他的脸,边戏耍道,左脑差一根,右脑差一根。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明波突然从胸内衣里掏出一把菜刀,对着二鬼两个手下的脑袋,每人就是一刀,顿时将两人砍倒在地,还没等二鬼一帮手下醒悟过来,明波明晃晃的菜刀已架在了二鬼的脖子上。你盘,你盘啊!明波恶恨恨地吼。接着,拖着二鬼就向茶店门口走,边走边吼,滚开,否则让二鬼去见鬼。明波吓退了二鬼手下十多个兄弟,出了门,给二鬼腿上就是一菜刀,然后扔下菜刀,没命地逃命。明波砍了人,心里害怕得要命,后来到医院打听,好在没死人,心里想,大不了只坐牢。没想到二鬼自知气短,没有报案。
尽管明波这次占了上风,但电视机款的事情没着落,心里还是不甘。他经多方打听,找到二鬼的家,那天,刚好只有二鬼老婆和孩子在,明波骗开了门,一菜刀将二鬼家的茶几砍下一只角,对二鬼老婆说,我只有烂命一条,电视机款的事情不解决,你让二鬼等着给你们母子收尸。还在医院疗腿伤的二鬼这下真害怕,知道这家伙什么都干得出,赶紧找了一个中间人,给明波抵了一车灯具,才算了事。
这件事情过后,明波名声鹊起,在乡下和县城,有不少人和事摆不平的,都找明波。一时间,年纪轻轻的明波俨然成了黑老大。不过,他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在集镇一次小青年聚会酒后械斗中,明波又来冲和事佬,不想有一方并不买帐,双方混战,砍伤了好几个,惊动了派出所。干警来了之后,双方作鸟兽散。明波反应最迟,等他跑路时,警察鸣枪警告,喝令站住。明波不听。被警察一枪打中左大腿。这次事件,明波将所有的罪都揽在身上,不仅瘸了腿,还判了五年。等明波服完刑回来,已是三十三岁。他的父亲在他服刑期间,悲愤交集,得病后,不肯到医院治疗,结果一命呜乎。母亲把明波接回来时,让他跪在父亲的坟头,流着泪说,你父亲走时没闭眼,你如果还让老娘安心活几年,你就别在外打打杀杀了,给我走正路。明波悔恨交加,他磕头道,爸,你放心,儿子不出几年,一定给您混出个名堂来。
这明波说收心就收心,专门做起工程来,先是在乡下附近小打小闹,接一些小工程。等手里的本钱足够了,又开始接百万、千万的工程,不出三五年,竟然拥有了上千万元的身价。这期间,他竟然在一次高速公路竞标时碰到了二鬼,俩人不计前嫌,联手标得了一段高速公路,一下子赚得了盆满钵满。
我来到宋玉乡工作时,招商引资的压力大,有意就宋玉旅游文化相关的项目对外发出招商信息。这个明波今非昔比,有心为家乡做点事情。这样,我有机会见识了他。尽管他有钱,开着宝马,却没有传说中的那样飞扬跋扈,处事说话都非常低调。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洽谈项目之余,我问他,年纪不小了,是不是考虑个人问题?这个明波笑道,我这种人,谁敢要?我说,你钻石王老五,小女孩在后面一定排着长队,还担心找不着另一半?明波说,找老婆就要找个有孝心和贴心暖肺的,纯粹图你钱的,找来有什么用?呵,想不到这小子这样有主见。
项目的关键是土地流转的问题,我让分管文化工作的副乡长祁一艳为主负责,祁一艳尽管只有三十来岁,处事非常干净利落,很快就和老百姓达成了一致意见。近期投资一千万元,远期可达五千万元。项目建成后,可以为县城提供一处休闲公园,同时可以解决整个乡的老人寄养问题。这个项目摆明是一个微赢利项目,至少十年看不见回报,但对改善乡里环境,宣传宋玉文化和解决老人后顾之忧却能发挥明显作用。我曾到明波老家走访过他的母亲,这位母亲力主儿子回家乡投资,造福地方百姓,项目这样顺利,一定与这位开明的母亲支持有关。
元旦前夕,明波突然给我送来请帖,请我吃喜酒。我大吃一惊,新娘竟然是祁一艳。祁一艳的老公曾经是部队上尉,在一次抗洪抢险时牺牲,当时中央台还为他制作过专题。老公牺牲已经有了五六年,很多人试图让她重新结婚,她都断然拒绝,并明确表示,今生不再嫁人,原因是要赡养两头的四位老人和尚幼的孩子。我有些不相信地把祁一艳叫来求证,她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指着明波说,不是他有诚意,主要是我不想辜负他的母亲。明波动情地对我说,一艳不是有国色天相的容颜,而是有一颗水晶透亮的心,让我十分感动和佩服。明波说,自从见到一艳的第一眼起,她就是他想娶的女人。他通过打听,知道她一直无微不至地打点着四位老人的生活,无怨无悔。他不止一次打听和了解,越是打听和了解,越坚定娶她的决心。当他开始向她抛出橄榄枝时,祁一艳没加考虑就一口回绝了。但明波没有死心,他搬出他的母亲来助阵,她的母亲也认定她是准媳妇。由于明波母亲出面,五位老人很快就达成统一联盟,再加上明波的金诚所至,祁一艳坚硬的决心慢慢融化,终于答应了明波的求婚。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个新年第一天,我破例头一遭当证婚人,祝福明波和祁一艳百年好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样的喜事,再有一百次,我也愿意第一时间送达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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