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写黄善,总感觉有点自揭家短的味道。但是反过来一想,人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一定会以自己的方式存活,这种存活是否有价值,有意义,谁又能给予准确的评判或定位?你认为高尚,他或许以为低俗;你认为渺小,他或许以为崇高,不一而足。
黄善的人生是一个杯具。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是死在去找女人的路上。人们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问题是,黄善还没见到女人,还差那么一点点,在极度迷情的幻觉中就去了西方极乐。故我认为黄善65年的人生,以杯具收场。
本来,如果家人知道了,偷偷运回家埋葬也就罢了,偏偏黄善的老婆柳花不甘心,到县委哭闹叫冤,搞得全县城沸沸扬扬,我当然不得不出面调处。于是,我就很轻易地知道了黄善的一些情况。
黄善住在旷家组的隔壁,黄家组。比较偏僻,是典型山丘区。我来宋玉乡工作不到两年,那里去得比较多,主要是干旱困扰,粮食生产很多时候望天收。能够产生黄善这样的人物便不足为奇了。
不妨还原一下黄善之死的场景。
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秋天。
黄善和老伴柳花不远十里来到县城,黄善目光游离而躲闪,菜市场产品琳琅满目,黄善身如揣兔。人跟着老伴走,心却飞到柳河东岸,那里迎风柳摆,山花烂漫。一定有个叫可儿的人,柳叶眉,水蛇腰,豆腐胸,曾经不止一次让他颠鸾倒凤,欲死欲仙。如此进城的大好机会,怎么可以轻易错过一场花事?黄善经过深思熟虑,一定要去相会。任何一个理由,都不足以甩脱不大进城的老伴,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开溜。
在人头攒动的菜市场,溜是一个太简单的事情。紧跟柳花后面的黄善放慢脚步,在柳花对着一个锦花缎面犹豫的时候,黄善像泥鳅一样地闪了人,走出市场,一路小跑地进了胡同,转弯,拐上世贸路,再走一箭之地,便折上柳河路了。黄善在一个副食店买了一瓶矿泉水,顺便在商店打了一个电话给可儿,十分钟后到。黄善听到对方银铃般的笑声后,脸上浮现怒放的笑容。他一定迫不及待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春药,一定多拿了三二颗,然后囫囵吞枣地就矿泉水服下,然后一路狂奔朝向柳河东岸。
柳河东岸是一处暗娼滋生地。随着经济发展,柳河东岸开发带来不少流动人口,长年在外打工的建筑工地,缺少女人的滋润。有什么样的土壤便会配置什么样的市场。一段时间以来,在一些低矮的地下楼层,便潜伏这样一股暗流,让那些炽热的汉子们可以大显身手,一试深浅。据说,三五十元一次,价廉货鲜,老少不欺。洞口一旦敞开,便引来不少蜂蝶。黄善就是其中一个,不只一次前来偷腥。在黄善死后,这个地方自然被挫骨扬灰,鸡犬不留。这是后话。
黄善就是快到可儿门店前十步之遥处倒下,像一节糟木头般倒下。估计在地上躺足了三分钟,才慢悠悠灵魂脱壳,羽化升天。他的脑海一定极度兴奋,可儿可人的身子和笑魇定是和他合二为一,灵肉交织。因为在他死时,呈现拥抱的姿势,脸上还僵硬着极度满足的表情。
这是大致的场景。柳花叫冤的原因是一定被谁哪个女人打劫抛尸,因为他身上的六十五元钱不见了。他的一帮亲属加上百名围观群众当然现场附和,扬言要到县委抬尸闹事。一时交通阻塞。
我启动了乡应急响应分队去停尸现场,全力配合县委综治部门维护秩序。这当口,我通知村支书和乡里的政法书记去县委接柳花。在接访的途中,顺便了解相关情况。一些有关黄善轶闻,让我大跌眼镜。
黄善与柳花结婚十多年后没有生育,原因是一直有夫妻之名,没夫妻之实。夫妻俩竟然十多年不知道性爱知识,以为只是拥抱,亲吻就能受孕。我难以置信,支书连说真实,在一旁的政法书记也佐证。后来,弄懂这方面知识还得益于黄善一次偶然外出打短工。村里的一个包工头在东莞接了一处工程,缺少劳力,便在村里组织二十多个劳力替他帮工。有一次,一根木头差点砸到这个包工头的脑袋,被黄善推开,救了一命。包工头心存感激,连夜把他请了长安镇,大吃大喝一顿后,给他开房,还请了一名小姐陪侍。包工头对这位小姐说,一定要服侍满意,三倍付款。就是这一夜,在小姐风情万千,仪态万方,手把手的传教中,黄善才真正领会什么叫做男人。有了这次体验,黄善急不可待地回家与老婆行鱼水之欢,接连生出了两个女孩。传言,柳花三十多岁才开处,这在相当开放的今天,也可算得上千古奇闻。有了这次体验,后面黄善频频出现在风月场所也就不足为怪了。只是到了儿女长大,年近古稀还不顾脸面往女人堆里扎,就是有伤风化了。唉,现成有这样的土壤,才会生长这样的植物,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他呢?
稳定是当务之急。在乡里的建议下,县里果断采取措施,逮捕了现场闹事的两名死者亲属,将尸体强行送进了殡仪馆。这时,法医也成功地在黄善的腰带中找到传言被“劫”的65元现金。乡里也成功地将柳花接回了乡政府。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孺一脸羞愧,在我们的有理有节的劝说中,低着头,被村支书带回了家。
一年过去了,这个事件逐渐淡忘于街谈巷议。行将过年,柳花一家情况怎么样?我有意找个时间去走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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