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不想说出来，这个秘密我想留到死。”珍珍喃喃道。

    她斜倚在汽车后座上，微闭着眼睛。李麦看着这个略带憔悴的女子，背负着一种何等沉重的压力，十年，一个人独食苦果，需要一种怎样的气节和勇气？李麦不敢想像事件本身带来的后果，内心里有一股冲动，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方式，他只想尽早看清楚，在叶山虎风光的背后，究竟有些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他是不是国际刑警组织怀疑的国际毒贩？这一切，过不了几天，就将大白于天下。

    “珍珍……”

    李麦欲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拿起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就哇地再次哭出声。这是一种久违的、隐忍的释放。哭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他再次揽她在他自己的怀中，她便慢慢由大声地哭转为无声地抽泣，不一会儿，竟然沉沉地睡了过去。巨大的释放过后，这个女人在最陌生和最熟悉的人面前以一种最简捷的姿态进入了梦乡。李麦想，梦里，她一定可以忘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珍珍之前所说的并没有完全撒谎。十年前的那个不眠之夜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叶山虎的掌控之中，他在第一时间就问出了珍珍与李麦头晚发生的一切。事实上，包括宾馆房间的安排，以及让珍珍侍候李麦，也是叶山虎苦心的安排。在安排给珍珍的酒水中，他有意识下了春药，在激素刺激下，他们如何把控得了自己呢？叶山虎对李麦关注由来已久，他预感李麦日后在公安系统必成大器，本意是为了让他们俩个做男女朋友相处，所以苦心安排这样一场美人计。狡猾的叶山虎还防了一手，在其宾馆房间安置了微型摄像机，防备自己设想不实现时，可以凭此一招挟持李麦为自己办事。这一切，珍珍至今都不知道。李麦是通过审讯吴天木了解到叶山虎所布的这个局。

    后面的情节，从珍珍的叙述中就更加清晰了。之前珍珍所言叶禾是她与叶山豹的孩子，是珍珍善意欺骗。她撒这个谎的目的是为了李麦好，怕影响李麦的前程和家庭。孩子是李麦的，这个内幕只有珍珍和叶山虎知道。连和珍珍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叶山豹也被蒙在鼓里。当年，叶山虎想通过胁迫手段让李麦就范，娶珍珍为妻。被珍珍强烈地拒绝了。从与李麦相处的那十多个小时中，她内心非常清楚，在李麦的全部思虑中，只有芒果。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想让自己连累到他。她说如果叶山虎执意这样做，她就去死。她几乎跪着请求叶山虎，终于让他放弃了对李麦的追究。

    经历这件事情后，叶山虎干脆让珍珍提前拿了高职院的毕业证，在家里帮忙给予自己带孩子。一个月后，珍珍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来月经，她惊慌地等待，第二个月时同样没来。她的焦虑被叶山虎发现，很快就问清楚了状况。叶山虎次日带她去医院检查，发现她怀上了李麦的孩子。叶山虎只问了一句，想要李麦负责吗？珍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坚决不同意。珍珍说要打掉孩子，不想那么早做母亲。叶山虎想了想，道，不行，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我找个地方让你躲一躲，几个月后我再来接你。第二天，叶山豹就出现在了叶山虎的家中。看到珍珍，叶山豹的眼睛放绿，迫不及待地带走了她。以叶山虎对弟弟的了解，珍珍不出半月就会被叶山豹占有。后来的发展，珍珍前面给李麦的叙述很真实，叶山豹的确用迷药占有了珍珍的身子。当珍珍哭诉着告诉表叔这个消息时，叶山虎平静地对珍珍说，死也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和他秘密结婚，孩子生下来后，你想什么时候离婚都成。叶山豹得知珍珍怀孕后，毫不犹豫地想尽办法和她办理了结婚的手续。当时，木已成舟的珍珍没得选择，只得委身叶山豹。那时，珍珍很感激叶山虎这个表叔，冥冥中把他当做自己可以依赖的长辈，有什么事都会打电话和他商量。

    事实上，李麦、珍珍甚至叶山豹都充当了叶山虎局里的棋子。

    夕阳西下，沉睡的珍珍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李麦从头到脚观察珍珍，起伏匀称的曲线，白净的脸，柳叶的眉，鼓胀的乳，妩媚而性感，根本不像已婚的女子，更难以想象是一位九岁孩子的母亲。

    李麦放下了所有包袱。他理了理思绪，把这个跟了很久的案子重新理了理，觉得前面所有的疑惑马上可以消除，甚至对前大队长的死因，以及叶山豹失踪之谜，都有可能解开。此刻，他就如同经历一次大考，只等成绩揭晓。

    李麦掏出手机，给马静明打电话，让他和张小川晚上十点在办公室等他。然后又给副队长许辉打电话，明天上午开队务会。

    尽管李麦声音压得很低，珍珍还是惊醒了。她从李麦身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你太累了。”李麦打开车门，冲她一笑道：“还不饿？”

    珍珍这才记起一整天没吃饭。她有些不安地说：“看我，只顾睡觉，让麦哥饿坏了。”

    “没有。”李麦下车，坐回了驾驶室，回头对珍珍说：“我想了一下午，珍珍，我答应你，仅此一次，我安排放过叶山虎一回，他从前方市经过的货物免检。”

    “真的？”

    “真的。”

    珍珍仿佛注射了兴奋剂，扑过去捧着李麦的脸使劲地亲了一口。稍后，她又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退回座位，道歉地说：“对不起，麦哥，都怪我太高兴了。”

    李麦冲她释然地笑了笑，回头发动了汽车。

    “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你送我去机场，赶晚上七点的飞机，队里等着我开会。”李麦把车开上公路，对珍珍说。

    “好。”珍珍说。

    车行进在落日余晖包裹的街市，珍珍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坚决地说：“麦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求你。你放心，我和叶禾绝不会影响到你和芒果姐，还有你的工作。如果可以选择，这一次我也不会求你。”

    “别想太多，一切有我。”李麦把车停在了一家小餐馆前，自信地说。

    李麦和珍珍同时下车，透过参差的楼房，夕阳正停在远山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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