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走，我们去外面找找。”

 

    李麦把手机放进口袋，抓起珍珍的手就往房间外跑，走到门口，又折转回来，把珍珍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带上……

 

    叶禾，叶禾，你在哪里？

 

    李麦和珍珍从学校周围找起，孩子可能会去的任何地方，包括距离学校三公里的儿童游乐园。珍珍明明知道孩子不会独自一个人去，她还是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天色变得黑暗，各种设施如同古灵精怪，在黑暗中玩着捉迷藏。游乐园里空无一人。珍珍知道叶禾不会和自己捉迷藏，那么，叶禾会去哪里？当时有人说有一辆小车接走了，但说的人也不肯定，难道被绑架了？

 

    “妈，孩子回来了？”珍珍站在空荡的黑暗中，给家里打电话。

 

    当珍珍听到对方否定的消息后，再也站不稳，身子向后倒去。李麦一直陪在旁边，急忙抓紧了她的手，珍珍的身子便无力地落在李麦的怀抱之中。

 

    “别急，叶禾一定会回来的。”李麦用力攥紧珍珍的手打气道。

 

    “哇……”珍珍趴在李麦的肩上，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李麦感觉到这个女人的恐惧和颤抖，轻轻地拥着她，不时拍打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她才止住哭泣，推开李麦，向儿童乐园外跑去。

 

    “珍珍，你去哪？”李麦问，小跑跟在后面。

 

    “快去找叶禾！”珍珍有些歇斯底里地喊：“叶禾不见了，我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珍珍，你不用急，或许是你的朋友接走了他，或许是孩子一时贪玩走远了，说不准，等下就出现在你的面前了。”李麦紧跟着赶。他心里其实也没底气，想通过手机报警，或者让彩云市局的朋友协查，但毕竟只有几个小时，尚不能认定孩子失踪，脑子转过无数圈后，排除了绑架孩子种种理由。

 

    珍珍根本没有听李麦的劝说。她象一只春天的母狼，在空旷的街市上如同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跟了一段路后，李麦准备带她回家，再想下一步方案，发现珍珍突然站住，着急地打开电话。走到她身边时，她的脸色已经缓和，语气非常急切地喊：“……你让叶禾接电话！叶禾，你到家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吱一声就跟叔公走了？……在家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珍珍打开家门时，叶禾正抱着一把玩具冲锋枪在跟外婆表演射击动作，看到愤怒的妈妈，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枪，怔怔地望着妈妈，不知所措。珍珍走上去，挥动手掌，准备给孩子当面一记耳光，被李麦在空中拦住。珍珍甩开李麦的手，扑上去就把孩子搂在怀里，眼泪再次像流水似地淌了下来，湿润了叶禾的后背……

 

    田田阿姨长嘘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了一句，菩萨保佑，便回到厨房热菜去了。

 

    “妈，我以后再也不跟叔公吃饭，再也不要叔公的礼物，再也不出去玩，你别哭了，好嘛？”叶禾把妈妈的头抱住，信誓旦旦地保证。

 

    李麦可以理解珍珍的心情，那种失而复得让人惊喜，同时更让人后怕。在吃饭时，李麦看到珍珍已经恢复常态，不时给李麦挟菜。田田阿姨说不饿，等下吃，便陪着叶禾在客厅做作业。

 

    “孩子刚才是被叶山虎接走了？”李麦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刚才在电话里吼了他，接走孩子也不打声招呼，吓死我了。”珍珍捂住胸口心有余悸。

    “以前有这样的情况？”李麦问。

    “有，但一般都经过我的允许。”珍珍说，接着有些不自然地补充：“都怪我，一时急糊涂了，没想起给表叔打个电话问询一下。”

 

    叶禾与叔公的关系一直很亲近，孩子对他根本不会设防。孩子毕竟是孩子，当叔公来接他，并承诺吃肯德基，买冲锋枪，叶禾估计跑得比叶山虎快，哪里还想得起家人的焦急？叶山虎选择接孩子的时间让珍珍始料未及，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间接走他。李麦思忖，会不会与自己的出现有关？可不可以这样推测，叶山虎肯定带有一定的目的，至少是一种挑衅，你前方市刑警大队盯紧我不放，我偏偏选择孩子在你面前失踪。李麦这顿饭吃得很木然，隐隐觉得叶山虎似乎有点狗急跳墙，难道他想通过自己急于达到某种目的？

 

    放下碗筷，马静明打来电话，李麦接通电话，边听边起身穿过客厅来到阳台。电话那头的马静明显得很焦急，说李麦家入室盗窃的那个戴鸭舌帽年轻人已经签证，明天可能去喀麦隆。这个年轻人本名叫吴天木，是叶山虎公司驻喀麦隆特别代表，负责喀麦隆援建项目工程，这次回国的时间只有一个月，明天将从彩云市机场飞香港，再中转去喀麦隆。

 

    “你办好拘留手续，明天带几个队员过来，我在这边等你。我们赶在12点前到机场羁押此人，协助调查。”李麦压低声音命令道。

 

    放下电话回到客厅，珍珍递给李麦一杯热茶，示意李麦坐。李麦把茶放在茶几上，对珍珍说：“打扰你们了，我得走了，改天过来看你们。”

 

    “别急，你们说会儿话，我和禾禾去卧室，不妨碍你们的。”田田阿姨挽留道。

    “阿姨太客气了，我队里有事，不能久留。夜很晚了，你们早点休息。”李麦解释。他抚摸了一下禾禾的头，转身走出门。

    “我送送你。”珍珍穿上外套。

    “叔叔再见！”禾禾回头冲走到门边的李麦挥了挥手。

    “慢走啊，小李。”田田阿姨，也热情地送到门口。

 

    李麦挥了挥手，道了一声再见，便不再回头地下了楼。珍珍跟在李麦后面，沉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路。步出幼儿园大门时，李麦示意珍珍留步，珍珍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街市的灯火把夜色衬托得异常迷人，俩人却各怀心思，无心欣赏。

 

    “麦哥。”珍珍挽住了李麦的手臂轻轻地叫了一声。

 

    李麦看了一眼珍珍，没有推开。继续朝前走，又是一段沉默的路。

 

    “麦哥，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是我一生非常重要的一个男人。你别多想，我不会给你现在的生活增添任何麻烦和负担，我只想你过得快乐和平静。”珍珍率先打破沉默，不紧不慢地说。她松开李麦的手，停下脚步接着说：“你快到流连宾馆了，我不上去。不上去的目的，是不想给你增加任何麻烦。这里，我有个不请之请，只想让你放过表叔叶山虎，最多几个月过后，一切都会过去，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珍珍，你说的我不懂。”李麦道：“不过，你也了解我的个性，我不会放弃自己做人办事的原则。你想表达什么，尽管明说。”

 

    “没有。”珍珍望着路灯下李麦的眼睛，她看见了李麦眼中自己目光里的湿润。这个男人对自己一生的影响，谁也不知道，包括李麦自己。

 

    “麦哥，你做你自己。”珍珍说完，突然抱住了李麦，紧紧地搂着李麦的脖子，一分钟，又一分钟，李麦的手张开着，慢慢搂紧了她。他感觉到了她的乳房温柔的颤抖，他也听到了她柔弱心房急骤的心跳。这一刻，李麦的心中一遍茫然。

 

    “我走了。”

 

    珍珍走了半天，李麦还在路灯下发呆。他看到远处有一片灯火骤然亮了一下，又顷刻暗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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