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村部看电影
到村部看电影,把时间倒退三十年,这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大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大队部看电影,《南征北战》和《桥》。”不喑世事的我会把这个消息插上翅膀,飞到村子里的每一个家庭,仿佛这是少年时期最令人兴奋的事。通知完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小朋友后,就会早早洗完澡,搬着小板凳,和兄弟姐妹们来到大队部的操场上,边兴奋地看着放映员忙碌的准备工作,边耐心地等待电影的开始。陆续的村民渐渐挤满操场,不用数就知道有数百人。正面找不到合适看的位置,就会走到电影银屏后面,看“反”电影,一样滋滋有味。
那是一个文化贫瘠的年代。有时为了赶一场电影,不惜跑几十里路,穿过几个村子去赶场。就是那部《南征北战》应该不下看过十来场。记得有一次,小学组织排球队教练为了表彰我们的辛苦训练,犒赏了我们一场电影,到县城看《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下午我们就步行二十来里路,来到县城剧院,等我们走到电影院时,小腿几乎走肿了。买的又是站票,看穆桂英在场上那些古典戏装的打斗,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看到半夜才回,也不知道饿。回到小学后再回家,还有几里的路程,一个人走,吓得不敢回头看。等洗漱完上床,估计已到凌晨四点。还有一次,我和妹妹两人到县城看电影,电影名是《少林寺》,也是步行去县城。不知道什么原因,只买到一张票,也是站票。妹妹主动不看,我看完出来,妹妹坐在街边树下睡着了。醒来第一句话就问:“哥,电影好看吗?”这个羞愧的我独自享受电影的情节,在我1988年参加的一次全国性征文活动中记叙下来,后来得了一个二等奖。在我刚刚开博的时候,我在《成长的故事(五)》做了粗略的回忆,其中有一段感慨:“就是这篇征文让我获得了二等奖。获奖后,我的激动不是缘于奖金,而是寻求心灵的平衡。我想向世人一千次诉说我心底的痛,多一个人知道,我的心似乎就少了一丝愧疚,多了一分安慰。”其实更多的是想陈述我们那个年代对文化的渴望。
说了半天,尽是回忆。今天是每个月进村入户驻村的日子,主题活动月结束后,每个月的13日到15日是驻村的日子。上午开完会后,罗请假,只有我和周副队长来到宋玉村。在村部和支村委的几位同志商量明天创先争优“一会四评”活动,接着和几个农民朋友闲扯了一会,便直上村会计家吃晚饭。在我们吃晚饭时,送电影下乡的汽车便送来了放映设施和三位放映员。等我们吃完饭再出来时,电影已经开始。我提议,去看电影。同行的周和支书马附和,便一起步行来到了村部前。村部前已经来了一些村民,有的自带着椅子,有的就着自己所骑的摩托车当凳。我数了数,不到三十人。我在心里暗暗感叹,时代不同,电影已不再是村民的奢侈品了。
我问了问,什么片名?年轻的女放映员告诉我是《叶问前传》。这部片子应该不是新片,我在电视上影视频道观看过。马从村部搬出了座椅,我们一行四人便排排坐着专心看起电影来。我留意到,有陆续的村民来,也有陆续的村民离去。还有四五个孩子,欢天喜地在镜头前钻来钻去的,不时用惊叫发表他们的喜悦。夜幕降下,田野和远山没入黑暗之中,电影里的打斗声和画面,在初夏广漠的乡村显得额外突出。我的眼睛牢牢盯住画面,试图找回三十年前乡下月夜看电影的感觉。尽管努力回味,却始终找不回当年的兴奋。
继续看电影,孩子们已经被大人相继领回,晒场上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不足二十人。《叶问前传》放完后,接着是《桃花红梨花白》,人就更少了。支书马告诉我,前一次送电影下乡里,前一部片子还有半晒场的人,到第二部片子时,就只剩下他一个观众再加放映员了。也是,乡下电视农家户户都有,另外有条件的还用是上了影碟机、电脑。村民选择观看影视作品的渠道是越来越多了,电影不再是稀罕的东西,村民看或者不看全在于自己的心情。或许有不少的村民选择来看的心理和我相似,怀旧。
不过,我依然对这场不期而遇的电影充满了期待和专注。不看电影好多年,在我人生的渐逝的长河中,电影成了非常模糊的概念,而乡下看电影的记忆更是十分遥远。有这样一次触手可及的乡村电影,怎么也该好好把握。我要认真地看,记住电影情节,记住电影之外的背景,记住看电影的心情。我要把这次乡下看电影的记录载入我生命的历史,让我若干年后还可以清晰地反刍。
到村部看电影,不仅仅是看电影,是看自己正在成熟的人生。
2012年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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