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诗人宋庆莲）

 

                                 执着荷锄行吟的犁女

                                          ——序宋庆莲诗集《走成阳光的路线》

                            说话的云

 

    宋庆莲是农民女诗人，是知名的农民女诗人。这点不用怀疑，至少在十年前我就听说这位来自湘西的农家奇女子，一手荷着锄头，一手捉笔写诗。那时我在县政府办工作，政府办有一个内部报纸《乡音》，在这张报纸上就经常登载她的诗歌。

 

        “伸开手掌摸摸，摸摸自己的生活

         摸摸菜园的青椒，摸摸田野上的禾苗

         我的汗水属于你啊，泪水属于你

         那是我自己的生活……”

 

    我们可以想象，一位头戴草帽，手持锄头的女子在阡陌纵横的田野，一边用汗水浇地，一边就着汗水种诗，那是一幅多么和谐美丽的画面。有劳动才有收获，有劳动才有美丽的风景。宋庆莲正是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劳作，创造自己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创作属于自己的美丽。

    生活在都市的人们常常过于把农村美化，稻菽遍地，炊烟袅娜，打鱼江北，种菊南山，貌似都是桃源胜景。其实他们哪能感受生活在农村的农民的艰辛和清苦？在田间地头劳作一天之后，回到家里最渴望的事情就倒头睡个囫囵觉，作诗，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的农民朋友来说，梦都没梦到做这样的事。宋庆莲却做到了，并且一直坚持做得很好。从她最初的诗集《犁女梦呓》，不久前完成的童话《米粒芭拉》，到这部诗集《走成阳光的路线》，基本上都是在空闲时间，在田间地头构思完成的。宋庆莲用自己的智慧，用自己的本色，把农民女诗人的风采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从来没有给人写序，当然，也没有足够的资历给人写序，但宋庆莲请我作序的要求我没有拒绝。对于一个对诗歌充满热爱的女子；对于一个在田野、在村头，在熟悉和不熟悉的任何场合，可以用自信吟诵自己诗歌的女子；对于一个比脚下土地更朴实、更真诚的女子，我没有理由拒绝。

    “做为积极心态的诗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颓废或者留恋胭脂或者愤世疾俗，应该把人的心态引导到正义、光明和美好的一面。这是诗人诗的价值的基本取向。”这是我个人的观点。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物质丰富了，精神的追求自然逐步提高，做为诗人，无论何时何地都理应成为正确舆论导向的舵手。宋庆莲以《走成阳光的路线》为诗集名，从某一方面理解，折射了诗人阳光的觉悟、良知和操守。这个世界尽管有太多的黑暗，但什么时候都不应拒绝光明。

    《走成阳光的路线》共分三辑，第一辑：祖国我以晴朗的诗歌爱你；第二辑：丢串声音在故乡；第三辑：走成阳光的路线，共收录作者2008年以来的诗作66首。纵观诗集全部，由始至终都贯穿了一个“爱”字，对祖国、对故园、对泥土、对亲人的深深热爱。这种爱散发母性的光泽，散发迷人的魅力，不仅敦促作者，同而且也鞭策读者为我们生存的这块土地做点什么。这种爱同时也在警示人们，该以怎样的方式来爱这块土地。那么，不妨循着作者阳光的诗歌，探寻一下作者的心路轨迹。

 

    首先，感应作者对祖国的热爱。俄国作家果戈理说：“为了国家的利益，使自己的一生变为有用的一生，纵然只能效绵薄之力，我也热血沸腾。”宋庆莲把第一辑以“祖国，我以晴朗的诗歌爱你”为题，正是体现了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爱国情结。

 

        祖国  我要把我对你的爱放大  放大到可以装进去你的历史和未来

        放大到可以装进去你的河山  你的天空  你的子民  你的文化……

        祖国  我要把飞翔的力量放大  让你所有的梦想高远的翱翔

        爱你一定要用我纯洁美丽的灵魂来爱你  把灵魂里的太阳放大

        把我的诗歌放晴  祖国  就用我晴朗的诗歌爱你

                ——《祖国 我以晴朗的诗歌爱你》节录

 

    “爱你一定要用我纯洁美丽的灵魂来爱你，把灵魂里的太阳放大/把我的诗歌放晴。”读着这样的诗歌，我仿佛听见宋庆莲在向世人表白：“我虽然是一位农民，但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爱国。”而这种以自己卑微彰显强大的爱国热情的诗句在诗集中比比皆是。在《写到长江》中：“长江，我飞翔到浪尖上，为你写诗/我知道，你还需要童话/我跟着水流，漩涡一样钻进您的内心/听一尾游鱼，媚媚道来/你上天入地的想象。”

    每个人都与国家的命运密切关联，一个有责任感的诗人尤其需要强大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与国家、民族的命运同呼吸、共患难。从宋庆莲的诗歌中，不难感应到她对祖国的深厚感情和她发自肺腑的强烈的民族精神。

 

    其次，体味作者对家园的眷恋。故园、家园也是诗人行吟的主题。“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对故乡的思考和歌咏其实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我生活在善卷故里  袅袅炊烟升腾

        善德风从这里吹起

        那是温暖的风  和煦的风  清爽的风

        吹拂着故乡  吹拂着心灵

        这里太阳红彤  月亮银辉  星光灿烂

        这里草长莺飞  春暖红花开  五谷丰登

                ——《在善卷故里眺望飞翔的诗歌》节录

 

    这首诗在2011年人民文学组织的征文活动中获得优秀奖，宋庆莲给我们描述了一幅几千年前善卷也没有想象到的盛世桃源。诗人每天都生长这种场景里，连炊烟也是香喷喷的：“如今，我泪水涟涟地怀想着故乡/怀想着袅袅炊烟的根部——/火坑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黑色的锅底/ 一双粗糙的手正在添加着干柴/热气腾腾的香喷喷的烟雾中/盛开着母亲灿烂的笑脸（《那些香喷喷的炊烟》）。”法国的卢梭说：“真正的幸福是不能描写的，它只能体会，体会越深就越难以描写，因为真正的幸福不是事实的泄集，而是一种状态的持续。”一个对家园、故乡怀着常常眷恋之情的诗人是幸福的，至少在其精神世界里是充实且快乐的。不知哪个名人说过，做一个创造人类幸福的匠人。写诗的宋庆莲正是这样一位工匠，创造精神快乐的匠人。

 

    再次，领悟作者对泥土的思考。农民，只有真正意义的农民才会理解土地。随便从诗集里取一首，探讨一下作者对土地的理解：

 

        我荷着锄头  在春风里行走

        我走向我的田野  今年

        田野上又湿又冷的风

        让我  靠着孤单的草垛  开始构想

        开始算计犁尖到镰刀的光阴

        算计一粒种子的光阴 

 

        沉静了一个冬天的土地

        还需要一些时日

        穿上浅绿色的裙衣  在梦醒之前

        错不开的  湿泥低处的青草

        还未开放的野花——

        注定和我不离不弃

        注定和我开一些调皮的玩笑

        注定  我每个清晨走向田野的双脚

        都要沾满它黎明的清泪

 

        也许  是我起得太早又精于算计

        也许  是我忘乎所以又一不小心

        脚底一滑  身体失去了平衡

        我就成了摔倒在它们身上的那个女人

        而我倒下去的世界

        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

                ——《摔倒在春天里的那个女人》

 

    一个勤劳的女子在思考这块土地：“靠着孤单的草垛，开始构想/开始算计犁尖到镰刀的光阴/算计一粒种子的光阴。”女子在计算着土地，土地也在等待花开：“注定，我每个清晨走向田野的双脚/都要沾满它黎明的清泪。”其实女子也是土地，也是开放的花朵：“而我倒下去的世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劳动是神圣的，没有劳动就没有世界。犁尖到镰刀的时间有多长，劳动的距离就有多长。这块土地很公平，付出就有回报，就有花开和结果。

    在另一首诗《仰望枝头》中，作者这样表述：“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多少次地重复/粗糙手掌在风雨中起舞/多少次，头顶烈日/额角滚落的带着盐的汗珠/从泥土地里，长出绿，长出枝头/长出我仰望已久的枝头和天空。”这个世界很公平，所有需要仰望的枝头，都凝聚着劳动者的汗水。宋庆莲自称是犁女，自然对这块土地爱得隐痛，爱得深刻。

 

    最后，触摸作者对情感的蛰痛。一首诗歌的成功，最重要的检验方法是能否带给人触动。好的诗歌就好比语言上的花朵，带给人视角和心灵的冲撞，而亲情、友情和爱情常常是诗人乐此不疲的歌咏题材。早在1989年，18岁的宋庆莲就写下了《爱情，使我双膝跪下》。这首诗获得湖北青年杂志社举办的“迷你情诗大赛”一等奖。而在本诗集中，有关亲情、友情和爱情的诗歌虽然不多，但带给人心灵的撞击却很大。

 

        我和弟弟们的童年

        没有小矮人的童话书

        也没有口琴

        每年的七月中旬

        母亲就会选择一块向阳的坡地

        种下了一种名叫葱的植物

        到了九月

        那片坡地就绿油油一片

        我和弟弟们惊喜若狂

        跑向葱地

        掐断半截葱管

        放进嘴里轻轻一吹

        美妙的音乐

        就从那半截葱管里飞出

 

        我和弟弟们用半截绿葱吹奏着童年

        不费劲地把九月吹进了冬天

        吹走了冬天又吹来春天

                ——《半截绿葱吹奏的童年》节录

 

    诗人在写童年，同时也在揭示生活的真谛。半截葱成了童年唯一的奢侈品：“我和弟弟们用半截绿葱吹奏着童年/不费劲地把九月吹进了冬天/吹走了冬天又吹来春天。”半截葱的快乐让我们触摸到了遥远的童贞，触摸到了生活的苦涩和辛酸。

 

      母亲说大地盛开 

      一切生命在冻寂中孕育  美丽的轮回

      包括我的生命

      母亲的血液盛开  骨盆盛开

      将我的生命成功地孕育

      母亲说  我是故乡一朵冬茶花的美丽轮回

      我深信不疑

            ——《那个失去的冬季和我的生命有关》节录

 

    母亲的离去是诗人心中永远的痛，母亲的话成为诗人心灵的“圣旨”，哪怕是一个美丽谎言，诗人对此都深信不疑。

 

        又是一年的三月  不够圆满的三月

        风冷冷地吹着  雨冷冷地下着

        风雨中  看着父亲不舍的眼神和孤单的身影

        我又要别离和远行 

        母亲墓地里的青草

        还未捂暖我的哭泣

                ——《我的一生不够圆满》节录

 

     读着这样的诗句，我们的眼前不难浮现一个女子在青草坟头泪流不止的哀怨场景，父亲的孤独，别离的愁苦，思念的痛楚纠结在一起，让诗人欲罢不能。谁能捂暖诗人的哭泣？谁也不能。这就是诗歌的魅力，情到深处自然真，感天动地的凄美让人扼腕长叹，爱莫能助。谁能来帮助诗人排解这种蜇痛？谁也不能。只有鞠一泓清泪和着诗人的心灵共振。

    宋庆莲的第一本诗集《犁女梦呓》获得了丁玲文学二等奖，长篇童话《米粒芭拉》列湖南省作协重点创作选题，对于她的作品包括本诗集的艺术性我毋需过多探讨，相信读者会有更直观的评判。宋庆莲一直生活在一个比较艰苦的环境，每天都在为生计奔波。苦难没有吓倒这个坚强的女子，反而用诗歌挺直了她不屈的脊梁。这样的女子让人仰视。

    宋庆莲对我说，今后会将创作的重点放在童话上。我有理由相信，勤奋的宋庆莲在未来的文学路上会越走越顺畅，在读者面前构筑一个更加瑰丽、璀璨的水晶王国。

 

                             2012年5月23日于宋玉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