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小人物系列之十五 胡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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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短篇小说 |
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想起胡善经,我就记起这句话。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一个人对生不再留念,对死义无反顾,是需要鼓足多大勇气?是什么样的伤痛才能让一个人下死决定,在这个凛冽的初冬,通过极端和残忍的方式报复,然后选择卧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写这个系列文字本来是想用小说形式表现,写着写着就写成了散文、杂谈,甚至纪实。不管用什么方式来记录,我都有一个浅显的出发点,那就是用白描的方式来记述我所见证的那些乡村生活,那些正来实践乡村生活的人们。对有些乡下人,写着写着,我就写出了忧虑、痛苦和困惑,哀也好,怒也罢,都无法释放对他们的愤慨和悲观。比如,就像这位五十六岁的胡善经,就多少带有了不满、不屑、不齿的情绪。
半年前,应该还在2011年的春天,胡善经意气风发地带着行囊,来到了古老的叶镇,在驶向春天的列车轨道旁边村落阳村,认识了四十不到,风韵犹存的婉娘。胡善经是L县人,以拾荒为生,他的全部行囊不过是一辆摩托三轮车和五万元存款,老家家徒四壁,没有老婆和孩子。是典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王老五。照理,他应该是那种与世无争的人。命运不知是青睐还是开玩笑,让他遇到婉娘。婉娘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要小得多,身材小巧却错落有致,属很惹男人火的那种女人。有些人是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的,婉娘正是这样一位改变胡善经命运的女人。
胡善经来到阳村是因为阳村有一纸箱厂,可以让他的废纸价格翻倍。有一天,在纸箱厂不远的王婆家里讨水喝时,被王婆热情地收留,并表示,不用交租金可以随时来家小住。王婆比胡善经大不了几岁,老伴死得早,六十不到,带着两名留守孩子——外孙和孙子,女儿离异、儿子媳妇都在外打工,偌大的家显得十分空荡。胡善经的到来,让王婆孤寂的心灵一下子充实起来,好饭好菜让他吃,温暖的床铺让他睡。有一天,胡善经为了感谢王婆的热情,趁着两个孩子熟睡,爬上了王婆的床。十多年孤独的王婆很是湿润了一回,享受到了迟暮的情爱雨露滋润。之后,王婆以更加宽厚的胸襟给予这个比他小的男人以关爱,让胡善经这个长久在外漂泊的游子,深深体会到了一种类似母爱和情爱的双重呵护。
春天的一个早晨,胡善经听到敲门声,连忙从他的偏屋小床上跑出来开门。打开门,胡善经见到了婉娘。在胡善经看来,染着黄发的婉娘像一朵山茶花,野性而不失妩媚,特别是丰韵的胸脯,盛装了足够的渴望和想象。胡善经连忙把婉娘让进屋,热情地递上一杯茶后,才得知,她本是这屋子里的主人,传说中王婆的女儿。婉娘向王婆宣布,她已经和她的丈夫,那个有着精神分裂,曾经强奸过自己十来岁女儿,正在服刑的丈夫离婚,暂时搬回家小住。胡善经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让他感觉她春天般凝重的呼吸,伸出手可以触摸,却咫尺天涯。
胡善经多了来王婆家的频率,一般在外奔波一天后,不管多远也会回到王婆家里。他再也没有上过王婆的床,把全部心事放在婉娘身上,像一只野兔般倾听住在隔壁房间的婉娘。有一天,婉娘在房间里洗澡,并没有反锁房门,他从门缝里偷看婉娘,水中婉娘如同水中芙蓉,让胡善经心旌神摇,差点把持不住冲进去。
夏天的时候,胡善经睡在小屋感觉十分压抑,婉娘就像一块磁石吸引他,总想有什么借口和理由和她呆在一起。有一天夜里,他突然听到隔壁婉娘哎哟了一声。胡善经像箭一样冲进去,焦急地问询怎么啦?婉娘正在钉衣服的纽扣,不小心让针刺了一下。胡善经忙抓过她的手指,小心放在嘴里吮吸。婉娘本来就是一个风尘女子,曾经在沿海做过洗头妹,和丈夫离婚据说她多少做了一些手脚。那一刻,看着闯进来的胡善经,和他眼睛里的火,心里一下子明白他的心事。她仅穿一件薄薄的睡衣和超短裤裙,故意挺了挺没有乳罩束缚如同脱兔的胸脯,轻声撒娇:“胡叔,好痛。”当胡善经手忙脚夫乱止住她手指的血,准备离去时,婉娘双手勾着了他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睛问:“胡叔,你是不是喜欢我?”胡叔热血沸腾,抱起婉娘就把她扔上了那张有着绣花枕头和凉席的席梦思大床……
胡善经从来没有经历过婉娘这样的尤物,一辈子也没有感觉过这样的沉醉,他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生命的动力。只要婉娘有需要,让他死也愿意。婉娘的儿子和婉娘的弟弟的儿子,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胡善经就象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天天接送他们上学。而在随后的几次枕边风之后,婉娘谎称做生意,轻易取走了他手中的五万元存款。喜欢撒娇的婉娘每次都娇滴滴地说,没有打算还哦。胡善经只感觉自己的全部爱和动力都在婉娘身上,哪有计较还与不还的问题?王婆曾经警告他不要与女儿来往。爱情早已让他冲昏了头,迷失了自己,哪还顾忌王婆的提醒或感受?
婉娘渐渐减少了回娘家的频率,到了秋天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回娘家了。这让胡善经十分懊恼,他认为会陪伴他终老的女子婉娘渐渐变得陌生和遥远。胡善经多方打听,打听不到婉娘的消息。后来,就传来婉娘与比她还年轻男子相爱的消息。有一次,终于在县城碰到了婉娘,她正和新的男朋友在一起。胡善经还没有和她说上两句话,她就异常冷淡地告诉他,再过几个月就准备结婚,请胡叔叔别再骚扰她。胡善经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把所有的痛苦藏在心里头,只有在深夜,才睁着那只红眼,小心舔舐心灵的伤口。他就不明白,热情似火的婉娘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冷漠?仇恨一次次燃起,又一次又一次熄灭,他感觉生命再也不会有任何动力让他支撑下去。
就在那条驶向春天的铁轨旁边,胡善经就像一条孤独的狼,一次又一次徜徉,一次又一次沮丧。他的变化王婆不知道,两个孩子不知道。十一月十一日之后的连续三天,胡善经还是居住在王婆的小屋。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胡善经胡须长得老长也没顾得去理,眼睛里有火一样的东西要喷发,却找不到出口。他要报复,要找一个渲泄的出口。十四日凌晨,他对王婆说,我送孩子上学。在铁路道口,胡善经拿出宰羊刀,一把推倒婉娘十二岁儿子,掀开他的衣服,刺了十一刀。弟弟在旁边吓傻了地看着胡爷爷杀哥哥,等明白过来时,拼命抓住胡善经的手又抓又咬又叫。杀红了眼睛的胡善经反转过来像拧小鸡一样抓住弟弟,一次又一次用刀刺进他幼小的腹部,弟弟很快就停止了呼吸。这时候的哥哥负伤拼命逃跑,已倒在求助村民的家门口,说完胡爷爷杀死了弟弟,便昏死过去……
情节简单,案情简单,胡善经满村落地找寻了一遍负伤的大哥哥未果,便毫无选择地走向那条驶向春天的铁轨。他静静将头枕在铁轨上,等待那辆驶向春天的列车经过。
七点四十分,列车经过,胡善经尸首异处。列车停顿片刻,继续向东驶去。八点四十分,我来到现场,看到了村民和王婆的眼泪。
一周以后,医院传来消息,婉娘的孩子虽然摘了一只肾,但命保住了。公安局很快结了案,胡善经孤家寡人,已经畏罪自杀,民事、刑事责任均无法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