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名思义,八姐自然是爹娘的第八个女儿。
八姐的花鼓戏唱得贼好听,有一段时间,毛哥追赶十里地听八姐的花鼓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文化生活还很单薄,没有电视看,电影也不多,村里人自娱自乐的节目倒有不少,比如对鼓、竹马灯、蚌壳灯、渔鼓、狮子龙灯之类,非常好看。特别春节,你到湘西北农村,随便都可以见到三三两两走村串户玩耍舞弄的。再大一点的娱乐节目就是唱戏,遇到县荆河剧团下乡演出,比过节还热闹,人山人海的,村部礼堂可以围个水泄不通。
毛哥喜欢扮旦角的八姐,挺讨厌饰丑角的鱼生。所以,有一次来梅村演出时,正好书生与柳莺对唱着眉目传情,毛哥冲上台去就把书生打倒在地,拉起八姐就往外跑,全然不顾在场几百观众的感受。这事件在叶镇掀起轩然大波。虽然八姐摆脱了被毛哥拖着跑了两个山岗的毛哥的手,虽然八姐回来后接着完成了演出,但是毛哥还是被派出所抓了去。那时,正值“严打”,把毛哥判个三年五载的是小菜一碟。关键时候,八姐出了面,去派出所求情,毛哥终于免于刑事责任追究。
八姐命途多舛,在家排行老八,虽然前面有七个姐姐,但大多没活过五岁,不是生下来夭折,就是在后来饥饿病痛中死亡。八姐很幸运长大了,父母却在一次车祸中意外双亡。八岁的八姐成了孤儿,当时,乡剧团刚好来村子招小演员,村里特别推荐,嗓子特好那时还叫八妹的八姐便被相中,当了一名剧团演员。
那时没有高考,八姐在乡剧团被推荐到省花鼓戏剧院学习了两个月,回来后就成了乡剧团的台柱子。叶镇没有人不认识八姐的,拿现在的话讲,粉丝遍布全镇,八姐用优美的唱腔给叶镇人民带来了愉悦的精神套餐。这其中毛哥追星热情最高,每场必到,成了八姐最铁的粉丝。其实毛哥也不想想,在剧团被公主一样捧着的八姐哪能看得上乡下种地的毛哥?况且,那时,情窦初开的八姐和鱼生眉目传情,早已私定终生。爱得和恨得咬牙切齿的毛哥当然只有隔岸观火了。
造化弄人,毛哥做梦也没有想到,八姐会成为自己的老婆。八姐的美貌才气声名远播,也给自己留下了祸根。八姐在一次回老家返回乡剧团的途中,被三个蒙面人轮奸了,当昏迷的八姐被村民发现送到卫生院后,那个私定终生的鱼生竟然一次也没来看他。八姐很绝望,从医院出院后再也没有勇气开口唱戏。强奸案很快就破了,作案的是镇砖厂的工人。那时宣判从重从快,三个人同时判处死刑,很快就枪决了。宣判的那天晚上,八姐从宿舍出来,径直走进了剧团不远处的池塘,毛哥早就注意到了八姐的不正常,他顾不得脱衣,就跳进池塘中,救回了欲寻短见的八姐。
“你救我做什么?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你跟着我,我保证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苦。”
这是毛哥当时最时髦的爱情表白。流着泪的八姐听到毛哥的话后把头靠在毛哥的胸膛上,晕死过去。据说八姐睡了三天三夜,毛哥守了三天三夜。八姐醒了后第一句话说:“毛哥,我跟你回家。”
就这样,八姐离开了剧团,铁定跟着毛哥来到了梅村当了一位农民。
八姐来到梅村的第二年正式和毛哥举行婚礼,第三年便生下女儿娟娟,从此一家三口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毛哥非常珍爱八姐,不让八姐干重活、脏活和累活,用现在一句歌词形容,就是把八姐一直“当成手心里的宝”。八姐的身材一直保持良好,即使现在五十出头了,比起那些十八九岁的少女也毫不逊色。八姐虽然没有以前在台上风光,却拥有了最温馨的家庭生活。
毛哥的八亩地种侍弄得好,变戏法地结构调整各类经济作物,耕作西瓜、草莓之类,收入高,家里很殷实。女儿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省文化厅下属单位工作。
我是来叶镇后第三年认识八姐的。县文化局要把荆河戏做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申请,委托我出面请八姐参与曲目的编纂和项目的申报工作。这年秋天,我来到梅村,见到了传说中的八姐。
八姐听说我的来意后,沉吟了一会,才缓缓地道:“我都好多年没唱了,不知道还行不行,既然您出了面,我还是答应试试吧。”
这一试,试出了奇迹。说来这怪,八姐的声音和唱腔居然保留得异常完美,这让文化局的同志非常惊喜。这年秋天省城会演,八姐主演的荆河剧《八千里山河》获得了一等奖。
第二年,八姐参与进京汇报演出,荆河戏申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成功。
今年,我少有见到八姐。到梅村问过毛哥,毛哥告诉我,省文化厅国庆节期间组织一次大型民间文艺展演,八姐女儿娟娟动员八姐参加,母女俩正在省城编排剧目。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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