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东岳庙上高速公路,江汉平原象一块温柔的布,徐徐在自己的眼帘展开。我有点孩子气地趴在车窗上看雨,不,看雨中江汉平原。雨在下,把广袤的旷野一点点地缩小视线范围,一点点地变得模糊。车灯点亮,我听见江汉平原轻微的叹息,在夜雨中如泣如诉……
最近感觉工作和生活的节奏紧张,有点马不停蹄的味道。记不得是第几次行走在这块土地上了,反正每次踏进来都有一种亲切感。夜行,好象是第一次。在这种暖昧的夜雨中,聆听来自窗外的信息,有一种成熟的芳香沁人肺腑。与你并肩同行,看不清你的面容可以感觉你的心跳,这种感觉很美妙。
车上三人,一人开车,一人酣眠,唯我在思考江江汉平原。我知道,江汉平原有3万平方公里,平均海拔35米;我知道,江汉平原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土地上盛产水稻和棉花;我知道,清中期每年约有3600万石稻谷进入长途流通领域,除600万石漕粮外,有3000万石是商品粮,这是晚明进入长途流通的三倍;我知道,江汉平原处在中国版图中心,是祖国肌体中最温柔的地方。
这种亲切感是自小就有的。记得小学课本中就有介绍:“湖广熟、天下足”,江汉平原属两湖平原范围,典型的天下粮仓。这种时节,土地和万物都在休憩,侧耳就可以感知那种收获后的满足。我闭上眼,哨兵《秋夜的江汉平原》勾勒的景象便浮现在脑海:“谁举起了头顶的汉水和长江
/举起了鳞鳞的微澜 /秋风样轻盈 飘过云梦古泽 /遗留的沟沟坎坎/将三万平方公里的欢乐 静静地
/挂上了红月亮,缓缓地歌唱”。顺着诗人的目光:“我看见 柔情百洄的长江 /羽化为饥渴的鹰嘴伸进洞庭 /乘今夜红月上的欢乐振翅欲飞/汉水
撩开先秦河里的纱幔 /清清绿绿 涌进龟蛇苍莽的大武汉 /江心的渔火 /一点一点 流进上海流进东海/流进远方”。
车如离弦之箭,刺破空漠的宁静,高速、超越,感光标志总是在不疾不徐的距离依次亮起,雨在前方等候,灯火在前方等候,大武汉在前方等候。我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安静,静若处子。在这种跳跃的安静之中,你可以数心跳,捡雨碎,理思绪,也可以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任由颠簸的车速将一身的疲乏带向一个已知或者未知的目标。
第一次走江汉平原是在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抱着儿子,抬起头,那一望无际的金黄迎入眼帘,立刻惊呆了。我把孩子塞进我那年轻妻子的怀中,迫切地打开车窗,几乎贪婪地呼吸着稻椒气息。那翻腾的稻浪象列队的方阵,渐次经过我的检阅,差点让我喊出了“同志们好!”那个夏天的江汉平原让我窒息,以至于当我登临黄鹤楼远眺、荡入东湖泛舟时候,还在咀嚼那种广博的成熟气息。
后来有过几次经历江汉平原,大多数来去匆匆,大多数时间,旅途的倦怠把我带入梦乡,从来没有象今夜如此清醒地一路琢磨和观赏江汉平原。
透过车窗,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夜色,还有雨情把偌大的江汉平原包裹得严严实实。即使打开车窗,你也看不清她的脸。雨线被风牵着,玩劣地亲吻着你的脸,不让你探出头。但是你可以感觉,感觉江汉平原的博大,感觉她的温柔、细腻和多情,就象一个久违的亲人或者爱人,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她的每一个熟悉的毛孔。
我陶醉,或许不能称之为陶醉,应该称之为散漫,我散漫在这无边的夜色和雨情之中,几欲忘我。当爱人N次打来电话和发来短信我都不得而知。数百公里之外,有人牵挂于我。这种牵挂和关爱无时不在,正是我无数次旅行或者跋涉的动力。
因为爱或者因为爱情,你的心就会很充实。在这样雨夜,在江汉平原如同爱侣的怀抱里将息,是一种幸福和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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