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盯着院子前池塘看了半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朵正在盛开的莲花。欢欢是李天的大儿子，跟在李天的屁股后面，盯着李天脸上的一粒汗珠看，看得头都有些偏了。这样的场景，电视里面经常有，不明就理的人还以为拍电视剧。其实不然，李天这个模样已经持续十几天了，发呆地盯着池塘，一盯就是老半天。看得莲花都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莲花自然不是因为李天看得低下头的，这点李天明白。李天如此执着地发呆，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原因。如果欢欢这个样子，倒还很容易理解，因为欢欢本来是弱智。自己为什么这样？就真的有点不清不楚了。李天这样看时，奇迹就终于出现了，莲花慢慢地被看成了菊花。莲花就是在李天神情恍惚的时候被看成菊花的。菊花自然不是菊花，是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女人。菊花的脸生动出现在水面，让李天的心颤抖了一下，眼睛里就有些透明的液体浸润出来。

    菊花是李天的老婆，一个曾经捧在手心怕弄疼的女人。

    李天坚决不参加高考就是因为菊花。菊花在高考筛选落选后，回了家。在菊花前脚回到村子时，李天后脚就跟着回来了。回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菊花的一句话。

    那时，李天其实并没有把菊花当成女人，有时当哥们，有时当妹妹。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然后读书，朝着高考，试图冲出农门。临高考预选前一个月，学校放了月假。为了满满腾出一天休息时间，俩人决定当晚赶回家。山里的空气透明，有蛙鸣在远处此起彼落，月色伴着静悄悄的脚步声，落进初夏的夜，把俩人的心跳衬托得个性分明。间或一声鸟叫，惊得菊花直叫“天哥”。菊花先是走在李天前面，害怕踩到蛇之类的恐惧让她改变主意，走后面；待走到后面时，偶尔有树枝拍打脊背，让她联想到鬼赶人的惊悸，又不敢走在后面。菊花只好拽着李天的衣袖并行着走。尽管李天安慰她别怕，但惊慌还是让她香汗淋漓。山间的林荫道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异常诡异阴森。“人吓人，吓死人。”李天并来无所惧怕，但经菊花这样一折腾，弄得心也麻黄黄的。

    好不容易走出山林，李天终于松了一口气。来到一座水库大堤上，远处就可以看到农家的灯火了。这时，低头看菊花时，菊花的脸还是噶白的，汗透的衣服仿佛可以拧出水来。李天从口袋里掏出手巾给菊花。菊花看了一眼脚下的水库，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态，道：

    “陪我到水边洗一下。”

    俩人牵着手走下堤坝。李天刚松开手，菊花就一个趔趄失足落进了水中，幸亏李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一只脚。菊花还是呛了几口水，衣服这下真的透身湿了。俩人狼狈地上到堤顶，菊花忍不住“哇”地哭出了声。山风一吹，菊花打了一个寒战，连哭声也颤抖起来。菊花薄薄的衬衣经过水浸后，裹在身上就象没穿衣服一样，把菊花成熟的曲线衬托的凹凸有形。月光下一对乳房欲作兔逃，止不住颤动。李天突然发现菊花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美人。李天脱下衣服，披到菊花身上，菊花埋在李天胸前止不住抽泣。好一会，菊花才慢慢止住哭泣。这时，李天心里的燥热开始从脚下慢慢上来，直冲头顶。他有些干涩地对她说： 

    “菊花，把湿衬衣换下来，别感冒了。”

    菊花也不避嫌，慢慢解开了衬衣，脱下了湿衣服。月光下，菊花白净的皮肤和玉立的乳房看得李天眼睛发直。正当她准备穿上李天的衬衣时，李天抱住了她拼命吻起来。菊花只是“啊”了一声，没有抵抗。任由李天的嘴和手耕耘她成熟的身躯。当李天笨拙的手伸向她的腹部以下时，菊花制止道：“别，毕业后我就嫁给你。”

    李天这才醒了似地停止动作。他跳下水库，在水里泡了好一会才上岸。

    第二天，菊花病了，七天后才回到学校。高考预选时，菊花以三分之差落选。李天上线了，冲着菊花那晚的那句话，还是义无反顾地放弃了高考。李天妈妈气得直跺脚，也拿李天没办法。他的理由很充分：“爸爸走得早，我早该回来承担责任了，让妈妈在家里受苦，读再多的书有什么意义？”

    第二年，李天已经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三亩田地侍候得十分肥沃。他向妈妈提出娶菊花。妈妈有些惊惧地望了他一眼，扭头道：“不行。”

    李天也不理会，抓紧筹备结婚事宜。李天妈妈便找到菊花爸爸商量这件事，菊花爸爸道：“很好啊，李天这孩子不错，菊花跟着不会吃苦，要得。”李天妈妈吞吞吐吐说出自己的顾虑，菊花爸爸笑道：“你啊，真是糊涂，哪有那么巧？”

    第三年，李天就把菊花娶进了门。新婚燕尔，把李天甜透了心。一身的牛劲仿佛使不完，白天在田里耕耘，夜晚在菊花身上耕耘。小日子流光溢彩，美仑美奂。

    第四年，儿子欢欢呱呱落地。三个月后才发现这白胖小子比常人迟钝，送到医院检查，原来是个弱智残疾儿，先天性又聋又哑。气得菊花够呛，她直埋怨自己：“咋就这样背？”

    李天安慰道：“别急，再生一个吧。”再接再厉，第五年，生下了一个女儿。女儿还未生时就给取了名，乐乐。乐乐一出世，情况更糟糕，兔唇，且少一个胳膊。李天和菊花傻了眼，心一下子凉透了底。俩人唉声叹气地自责：“上辈子一定造了孽，这辈子遭报应。”再也不敢生孩子了。

    今年，乐乐满三岁。李天在县建筑工地打工，家里情况好了一些。菊花和李天商量再生个正常孩子。李天妈妈知道后，急了，忙找到菊花爸爸商量，无论如何阻止他们再生第三胎。菊花爸爸没了底气，怎么制止？谁不想要一个健全的孩子？李天妈妈说越来越担心自己的揣测没有错。菊花爸爸不再坚持：“要说你自己说。”

    一个月前，李天妈妈把菊花叫到自己房间里，对菊花说不能再生孩子了，生出来不会有正常的。菊花问原因，李天妈妈流着泪说，都怪你爸爸。

    原来，菊花爸爸是大队队长，修水库，就是修建菊花失足落水的那座水库的那一年，一个秋天的晚上，菊花爸爸让李天爸爸守堤，自己回了家。一身牛劲在自己老婆身上发泄不够过瘾，又摸到李天家里，央求李天妈妈做那事。李天妈妈是个软心人，经不住软泡硬磨，就应允了菊花爸爸。并声明，只许一次，下不为例。那时乡村妇女劳动强度大，也没计算那女人的周期。第二年，李天出生时，李天妈妈自己也没弄明白是谁的种。李天爸爸在李天出生后的第三年就因病去世了，李天妈妈也就没有在意李天究竟是谁的孩子。菊花爸爸对他们母子很照顾，让他们度过了那段最难过的日子。所以，某些时候，李天妈妈倒希望这孩子是菊花爸爸的。

    菊花听了如雷轰顶。

    第二天，菊花在县建筑工地找到李天，拉着他到县人民医院检查。七天后，她独自一个人来到医院拿结果。回到家时，便不吃不喝躺了两天两夜。等李天从外面回来时，发现不见了菊花。找遍了院子，结果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张检查鉴定单和一张纸条。纸条上面是菊花的字迹：

    李天哥：

        我已经无颜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来世再报答你。

                 菊花绝笔

    李天疯了似地找菊花。最后在刚刚泛绿的池塘里捞起菊花尸体。李天叫了一声：“冤孽啊！”便晕了过去……

    李天妈妈在告诉菊花自己的揣测后便不辞而别，不知去向。李天把菊花送上山后，也没有去寻找妈妈。他就顽固地坐在院子里发呆，一直到现在。两个孩子饿了，便去厨房随便找点冷饭吃，然后在院子里玩耍。

    在欢欢正对李天脸上的汗珠感兴趣的这会儿，李天盯着莲花看时，终于看到了菊花。李天激动得象个孩子似地笑了一下，泪水便脱颖而出。有一滴很响亮，叭哒一声，摔在青石板上，象莲花一样地绽开了……

   李天向池塘走去，不对，是向着菊花迎上去。他不相信菊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子，他得向她说清楚。

    “爸-爸，等-等-我。”

    乐乐从屋里跑出来，裂着豁嘴，含混不清喊着，独臂一甩一甩地跟在了李天的身后。欢欢歪着脑袋，拍着巴掌，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