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车从村庄出发,回到小城的距离不过十五分钟。在这十五分钟的车上,我几乎一言不发。司机曾回过头来望了我一下,只是望了一下,又回头专心开车去了。有人说我寡言少语,脾气古怪,让人难以接近,我不同意。其实我和别人的唯一区别是,别人喜欢用嘴发表高见,我喜欢用大脑发表高见。换句话说,思考是我比较经常的一项业余或者专业的工作。思考多了,人自然会沉默或者寂寞,精力用在大脑中枢思考神经上,表达神经就自然弱了些。我统计过,一个善于思考问题的人,比较容易地成为好人。
路上的车辆不多,偶尔风驰电掣的经过,我都会梦醒似地望一眼。这十五分钟的距离,我在思考一些比较深沉的问题。当然,说深沉,是于我而言,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幼稚可笑的问题。对世界认知程度不一,各人思考问题的深浅自然不一致。我这样认为,自有个人的道理,别人要笑话是别人的事情,由不得我。这十五分钟我其实在琢磨“缘分”这东西,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闹心得很。“切!”有人会很容易地嗤之鼻。如此问题都深沉,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就是如此浅薄地思考着这样莫名其妙地问题,莫名其妙地生长了几十年。今天我遇见你,这是我和你的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今天我没有见到你,这是我们缘浅。世界就是这样可笑,注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所,特定的心境下相遇、相识、相知、相处或者相忘。这几十年都那样过来了,无数和我有缘交往的人,曾经或者正在修养着我们的缘分。我最后几乎得出了一个结论,怎么生,怎么死,怎么爱,怎么恨,这都是缘分注定的。
当我得出这个结论时,前面是红灯,意味着已经进入了小城。这一刻,我几乎突然见到了若米。用了“几乎”见到就是没有缘分见到。我和若米的缘分真的那样浅?我守望了她几十年,怎么还没有等到她呢?是不是非要让我老死村头?一提到若米,问题就来了,且还是特别多。不奇怪,若米几乎融进了的生命,她已经成为了我的精神恋人。几十年,我就这样有事没事地想到她。看过我另一篇文章《在遥远的村庄守望你》的人,一定知道若米。“我记得她喜欢披着长发,用她那透明的眼睛望着我。那时候,我是从来不敢正视她的。真的,我一见到她就脸红。”这是我对她的描述。其实,这种描述没有生活的对照,因为实实在在地想象不出她现在真实的模样。“人不能现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同样道理,人不能两次见到同一个人。对面见到你,这是一次,回头望你,这又是一次。两次的你一定不是同一个人,心境、感觉、容颜甚至年龄都发生了变化,此一时,彼一时,你悄悄正在改变。前面描述的若米是二十年前的若米,二十年后的若米是什么样?我当然不知道。所以我在前面的文章中守望的,永远只是二十年前的若米。守望是一个梦,二十年前的一个梦,当然守望不到。所以,再见若米也许只能是在梦里。
我差点见到若米,一定不奇怪。因为最近,我老是想到她,我听说,一个人对另个一个人思虑过甚时,就很容易见到,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我的车进入小城时,若米站在路边,远远地向我们的车招手。我仔细观察过,她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明眸皓齿,清纯可爱。我一眼就认出了她,示意司机停车。打开车门,我跨出车门时,若米喊着“云哥”,差一点就扑进了我的怀中……
我就在差一点拥着若米的那一刹那醒来。红灯,司机刹车之后,有些歉疚地再次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清醒后,第一件事情就摸了摸胸部,感觉有点温热,不是若米的体温。车窗外已是灯火辉煌。小城夜色很美,人行道上有很多人,穿着比春天还美的霓裳,漫不经心地行走着,没有看见若米。我打开车窗时,绿灯亮起,车流缓缓蠕动。
不止一次有朋友对我说,美好的感觉不必重来。好的感觉让它留在记忆里或者梦里,如果非要重新来过一次,也许带给你的感觉是失望。我不同意。既然从来没有开始过,为什么不能开始?既然来过,为什么不可以重来?我有些恼怒自己无聊地守望。二十年,为什么老是呆在村庄守望?为什么不走出村子寻找?记忆只是记忆,已经很难还原若米的容颜,即使再见若米,我害怕不一定认得出来。
车流如水,漫过十字街口。还有几分钟车程就到站了,我突然好想见到若米。真的,那一刻,我很懊恼司机的无情,打破了我见若米的美梦。现在,我希望能在剩下的几分钟重新回到梦境,再见若米。这样,哪天,我在陌生的城市或者乡村遇见若米时,就不至于擦肩而过。
闭上眼睛,城市被我关在了车窗之外。行云流水,若米沿着我的梦境款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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