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涅盘

    春天来得很晚，柳条艰难地吐出嫩芽，鸭子在溪水中叫了，黄蜂在老墙洞挤眉弄眼，邻家的大娘用自家的纺车拉着纺线，生产队出工的哨声响起，有直升飞机在老屋顶的天空拖着长长的尾巴……

    二月花终于催开了嫩蕾。十月的母腹裹不住生命的渴望，春天涅槃了。你如同顽石中的神猴，向着世界睁大了骨碌碌的眼珠。那一刻，生命憋红了脸，在祖父母阴沉的天空中，发出了春雷般的啼音。

    从那一刻起，你成为母亲的骄傲，带把的儿子成为向公婆炫耀的资本。父亲也因为你的骄傲而扬眉吐气。

    春天的花期珊珊迟来，蓓蕾从地心深处寻找能量，却并不因为贪恋而强壮。你尽管你迟迟不愿出世，但注定是孱弱的。你晃晃摇摇、弱不禁风地趴在五月的窗口，拼命望着外面的世界。世界很大，五颜六色，充斥了稚嫩的视野。

    当生命开始蠕动时，生命有没有思想？

    （二）困顿

    世界是一只燕窝。每天睁开眼睛，一只辛勤的燕子准点地给它的三个儿女衔来食物。嘴对着嘴喂养它们。

    你拼命哭喊，想引起世界的注意。后来，你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当声音渐渐暗淡下来时，你终于不哭了。于是，你就看着屋顶台梁上燕子反哺。你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领略着生命的神奇。

    后来，你发现小燕子慢慢地，一天天地长大了，有一天，终于飞离了燕窝。

    你急了，大哭大叫，使劲拍打着摇篮，试图从摇篮中爬出来。可是，你发现，自己根本把握不了自己，面对你的，依然只是那空空如已的燕窝。

    那一刻你在想，什么时候可以下地吗？

    （三）阳光

    祖父让你认识了阳光。你只记得祖父的大腿，试图趴在他的腿上蹒跚下地。那时，阳光很好，照在脸上很温柔，很舒服。你看着太阳，却看不清太阳的模样。

    你失望地收回了目光。趴在祖父瘦弱的胸膛上，他带着你颤颤巍巍地走下了晒场。听着祖父驱赶稻田偷食的小鸡，你发现了一口池塘。池塘里的水清澈明净，在微风的吹拂下，荡漾着微微的波浪，波浪在阳光的反射下，发着鱼鳞般光芒。你真想忍不住伸手捞一片上来……

    你的最初记忆并不是母亲的乳房，而是阳光。祖父让你有了阳光的记忆，也有了池塘的回味。虽然在那一年里，你的祖父就永远离开了你。

    有了回忆就有了思想。当生命开始有思想时，生命的春天就真正来临了。所以，你很感激祖父，他让你有了开始认知世界的冲动。

苦瓜集（2）蠢蠢欲动

苦瓜集（1）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