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我和米兰赶到雨山区公安局刑警大队时,阿言已到了那儿。没有等我发问，阿言就说，凶手没有在这里,已经自首了，他们正在忙着审案，云姐，咱回吧，大致情况已经清楚了，我慢慢说给你听，现在你找他们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改天我们再来详细采访。我问，是谁下的毐手？

是方虎。

不可能吧？我吃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腼腆的小伙子会干这伤天害理的事？

千真万确，他自己已经到九曲县公安局自首招认了。阿言肯定地回答。

我的心底一下子空洞起来。这是一对我曾经看好的情侣，怎么会反目成仇？是什么动机让这样一个貌似善类的小子，灭绝人性对着自己的女友痛下毐手？

现在第一步就是处理好转子的后事,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入土为安，她的家人心里乱成了粥，我们给多担待一些吧。阿言象是自言自语。

我点了点头，说，尽快把转子送回九曲吧。

自古红颜多薄命。转子真是应了这句古话。命途多舛的转子，宅心仁厚的转子，嘻笑怒骂的转子，情同手足的转子竟然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就悄然无声地走了，我恍惚还在梦中。

我们陪同悲痛欲绝的转子父母扶送转子的骨灰回古木乡。

和两个月前来古木的感觉完全两样，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淫浸心腑，物是人非。经过福利院时，几十名老人齐刷刷站在路边，眼睛里淌着伤心的泪水，车子经过后，自动地在车后送行。古木寺的僧人，奏着哀乐，正整齐迎接着转子的到来。

青山有幸埋忠骨。转子不是功臣之士，但她的仁义之举在芸芸众生之中委实可歌可泣。在古木寺的强烈要求下，转子就葬在了古木寺后的青山之中，这些僧人要在转子死后将她的亡灵超度升天。

我下了车，跟在了送行的队伍后面。认识转子的时间并不太长，转子并不传奇却是悲剧性的人生注定以悲剧收场，与她交往的一幕幕就象影像在我脑海回放。香格里拉的初次相识，A县与奇奇的邂逅，走访珊珊等贫困孩子，九曲白萝卜歌厅狂欢，古木寺的倾心畅谈，往事如梦，似在昨夜。走过古木寺，我想到最后一次和转子单独相处的情景：

转子站起身，几乎是一个优美的舞步旋上石头长椅，望着大厅的如来佛像，笑着说，但愿如此吧。回过头来对着我做了一个鬼脸，水哥现在对你怎么样？我起身就要揍她，她的肩一缩，就象逃也似地旋出了门，我们在初春阳光的山野追逐，漫山留下了我们爽朗的笑声。

我支楞着耳朵倾听，原野似乎还留着转子的笑声。眼泪禁不住哗哗从心底里涌出。

转子死得极为不值，案情已基本浮出水面。

方虎在转子的关照下，应聘到来点饮食当了保安部长。也许是同学的关系，转子与他走得近一些，加上在职中时就曾有过一丝朦胧的恋情，两个年轻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转子有心结束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爱关系，很想和方虎走向婚姻。但是随着交往的加深，两人之间的矛盾逐渐暴露出来。特别是方虎，传统保守思想加上几乎吝啬的爱情观念，使得转子无法与其共处。发展到后面，转子的一言一行都受到方虎的监视。她和男人只要单独在一起，方虎就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就是到松田办公室汇报工作，也会惹他不高兴。这让转子很不高兴。转子觉得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不如单身过一辈子的好。于是，一个月前，转子向他提出了分手。可是，方虎却怎么也不答应，他一千次保证，再也不会那么小气，会给她空间。可是保证归保证，每次争吵后和好，和好后矛盾又一如既往地再次爆发。

那天下午，转子约方虎正式提出分手，从她的房间把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清理出来，退给了他。并告诫他，再也不准骚扰她的生活。晚上，转子正在房间看电视，方虎来了，嘴里冒着酒气，显然他喝多了。一进门，就恳求转子再给他一次机会。转子早就厌恶了他这一套，丝毫也不为所动。方虎急了，他一下子跪在了转子的面前，痛哭流涕哀求转子，发誓一辈子对转子好。转子鄙夷地对方虎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瞧你那熊样，真是丢人现眼。

方虎恼了，他起身指着转子的脸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谁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出身？你是一个妓婆！

你妈才是妓婆，我是妓婆怎么了，妓婆也不跟你这个窝囊废。

我是窝囊废？你再说，我杀了你。

你敢？瞧你那德性，枉为男人。

方虎一把就抓住了转子的脖子，眼睛象喷了火一样。转子盯着方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方虎，你今天不杀死我，你这辈子也成不了男人。

方虎的双手卡着转子的脖子一点一点用力，转子就那么鄙夷望着他，没有一丝哀求。

在这个初夏的晚上，一朵还来不及艳放的花朵，就这样被年轻气盛的意气辱凌，凋谢在那无垠的寂寥中了。

赌气杀了转子的方虎当天逃回了九曲。第二天，他在家人的陪同下，到公安局自首，第一句话就说：我不是有意杀转子的，你们要相信我。

转子就这样走了，在天国的转子是不是比在人世间快乐呢？

我站在初夏的岭上，看天空，天空有一抹淡淡在白云在天边飘动。         （接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