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冬去春来，大自然按照本来的规律，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一点也不打乱固有的习惯。春天来了，最先发现她的脚步的是院内的杨柳，迫不及待地向春天献媚，一大早就穿上那套性感的浅绿色春裳，有如迎宾小姐似地倚在春天的怀抱，对着报社进出的行人骚首弄姿。

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看着早春料峭的城市，搬着手指头算了算，转子离开这个城市已经有半年了。唉，没了转子，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报社的人事变化大。李水已经接了老社长的班，没有出人意料地当上了报社社长。通过群众推荐和组织考察，我幸运地提升为副处级，排在了副社长的最后面，分管文艺部和群工部。阿言去了新闻部任主任。李社长对报社的班子大刀阔斧地进行了调整，一批年轻人充实到了中层以上的骨干，报社的工作氛围更加生动活泼起来。

自从和李水在曲柳公园长谈后，除了工作，再也没有过多的私人交往，偶尔的见面也只是例行公事。两人有时不经意的目光交流，心底的春水倒也能泛出星星点点来，却不会让心湖再起涟漪。升副社长后，下基层采访少了，应酬会议多了，生活就象白开水一样，波澜不惊地过着。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文艺部送来的周末文艺副刊拟用的稿子，突然想到连载快半年的《灯红酒绿下的泪水》，应该接续了，自己还没有动笔。稿子是年前写的，没有结尾，过年后就没有接续。时间倒是宽裕，一周一个节拍，未雨绸缪，应该提前动笔了。

“阿言，在报社吗？”我拨通了阿言的手机。阿言在那头应道：“在，云姐，有事吗？”

“中午吃饭后，到一缕阳光喝茶，好久没有和你说话，云姐想和你谈谈。”一缕阳光是报社专门方便记者午间休息，设的一处休闲场所.在报社的侧楼，对内对外经营。

阿言说，没问题，云副社长请客，受宠若惊。

在机关食堂吃过午饭后，我径直来到一缕阳光。和几个同事打过招呼后，就找了一个临窗的卡座坐了下来。远远地看见阿言走上了楼，我向他挥了挥手，他边和同事点头握手，边向我的卡座走来。

“云姐，最近好吗？当社长的感觉出来了吗？”阿言坐在我的对面就问。

“云姐好得很。你不要取笑我，怎么样？新闻部的工作适应了吗？”

“行。强将手下无弱兵，师高弟子强，云姐带出来的人，能差到哪儿去吗？”

“新闻部可是报社的核心。你人年轻，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有所闪失啊！”

“云姐放心，领导这样信任咱，咱不干出点成绩，对不起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啊。”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把服务员送来的茶推一杯到了阿言的面前。他接过去，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十分认真地说：“奇怪，云姐点的茶真的有点怪。”

“怎么啦？有问题？可是地道的铁观音啊。”我诧异地问。

“每次喝云姐点的茶感觉异常清新，真所谓人美茶也香，呵呵。”

“你这臭小子，就知拿云姐开心。”我嗔道：“小心你说假话烂舌根。”

    “说的真心话。下次当着云姐说假话得了，免得云姐不开心。”阿言贫道。

    “说正经的，米兰现在怎么样？”我问。

    阿言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地开始说话。

云姐，我知道你找我来是为了你的连载素材。其实我和米兰接触得并不多，自从那次分手以后，我只见她一次。别看我平时工作认真，好象很成熟的样子，其实我真的在处理感情方面很木讷。也许是乡下孩子固有的忠厚，对米兰的这份感情我当初真割舍不下。米兰很理性，在处理感情的问题上很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电话换了号码，信原封未动地退回，有一次，我给她家寄了2万元钱，也不例外地退了回来。反正一条，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淡出。

    后来我急了，请了2天假，去了一趟七县窑坡岭。米兰在家，看到我，手里的扫帚一下就掉在了地上。第一句话就说，你来干什么？我说，我是你大哥，看看你不行吗？米兰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米兰家的情况和她叙述的差不多，只不过是，住房条件已得到了改善，修了两间两层的楼房。我见过她的妈妈和她的丈夫，他们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好。她的丈夫和废人没有多大区别，最多也就看看家，手脚都不灵便，说话也不成句。看到我时，高兴地问这问那，半天等不到一句话，我真替米兰叫屈。

晚上，我和米兰散步，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小径上，摇曳得支离破碎。我们静静地走了一会儿，米兰幽幽地叹了口气，阿言哥，你的心情我了解，我们是处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以后你都不要来找我。我说，既然做不成爱侣，做朋友不行吗？米兰说，不行，我知道你心肠好，知道了我的的情况还来看我，你同情我，怜惜我，这的确让我感动。米兰定了定又说，我是一个不祥的女人，我们之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老天也不会帮我们，我很清楚，过几天，我就要出去打工，你就当从没有认识过我。我看着天，喃喃地道，米兰，老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米兰，你真甘心这样过一生？米兰回答，大哥，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我无语。

阿言喝了一口茶，停止了叙说。我迫不急待地问：“后来呢？”

“第二天，我就满怀失落地离开了窑坡岭。临走时，米兰送了我好长一段路。我痛楚地对米兰交待，不要忘了大哥，换了地方，及时告之一声，免得大哥担心。米兰泪花闪烁地点了点头，捂着嘴转过身子，朝回跑去，再也没有回头。”阿言揉了揉眼睛：“这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完了吗？”

“就这些。”阿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没有和人说过，说出来了还真轻松。”

我深深地看着阿言，体会到了他的无奈，也看清了他率真的一面。

“云姐，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看到米兰和转子了。”阿言似乎从讲述的情绪里走了出来，有些兴奋地对我说。

“什么时候？在哪？”我心急地问。

“到时候我自然通知你。”阿言起身道。我看了看表，14：30，该上班了。（接续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