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一天的情景无数次在我脑海里交织，从来不敢忘记！

    读高中时, 我从乡下考到了县城一所中学.我的教室在教学楼二楼,座位一直临窗.室内的场景,室外的风光尽收眼底.老师老批评我学习不够专心,心猿意马,我思考过,一定与我的座位有关.

    那天是语文课,老师在台上讲得意气风发,口沫飞扬.我却昏然欲睡,稍不留意,就会梦游太虚.我努力挣扎着支撑眼帘,使劲揉搓着太阳穴,竭力命令自己清醒.我疲惫的目光转到了室外,一幕让我终生不忘的情节,从此定格在我记忆的深处:

    我的父亲来了，就在我教室对面的学生寝室台阶边。他用他那辆已有十多年历史的老永久牌自行车，给我拉来了一大袋米。我首先看到他支好自行车的支架，吃力地把米袋放下，又费力地把米袋抱起，然后一步、一步、又一步挪到台阶边，努力想举到台阶上，没成，米袋落在了地下。他并没有放弃，再次弓下身躯，双手紧握米袋的两头，停顿了10秒钟，骤然发力，一口气举上了台阶，我不忍再看……

    打我从有记忆起,父亲就是一个搬运工.有一段时间,我们兄弟姊妹七个全在读书,家庭负担可想而知.所有负担都搁在父亲那双瘦弱的肩膀上.父亲说了,只要孩子们愿意,就让他们把书读到自己不想读为止,既使拼死拼命也要让孩子们把书读好!父亲就用他那好象永远也用不完的精力,给我们在读的孩子,运送着永远也送不完的物资:饭,菜,衣,物等,每次父亲来学校,除了温暖,我们更多的感受是辛酸.

    当我转过头来再看父亲时，父亲已放好了米袋，倚着墙坐着，点上了旱烟。

    我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听讲，只盼早早下课，可时间老和我做对，15分钟，我居然感觉好象已过了一个世纪……

    当我喘着粗气跑着来到父亲身边时，父亲已然睡着了，我不忍叫醒老父亲。我看到了父亲衣领上汗渍凝成的盐粒，脸上的皱纹有着刀刻般整齐，眼角还散拉着一丝微笑，拿着旱烟的手举着，最后一缕轻烟还在空中袅袅飘荡……

    这个场景成了我的永恒记忆!真的.多年以后,我还在琢磨,那天,我的父亲有没有做梦?!我常常想,我的父亲这生,也许只有在梦里是最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