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休日早上，老闷总是漫不经心地在巷子里转悠，转到时候就捎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回来，城里人把这叫做“早点”。
这回，老闷在鸟市那儿，看见几位老人扎堆，心想他们准是在欣赏谁家的“新鸟”。近前一看，高老头手里拿着一沓“材料”，干老头柱着拐杖站在对面，几个胖老婆互相搀扶着，就这样围成一圈。老闷修改了他的第一反应：他们要上访，写了材料想让各人签字。因而停脚，想听他们对什么不满。
高老头说：“翻了几天，翻出来了。”
干老头说：“大部分我能记得，只是有几句忘了。”
胖老婆们说：“记不全，唉。”
老闷偷看了一眼，那材料是乐谱，简谱，手抄的。只需要一眼，老闷就能哼出来了：
“咪咪索咪来咪咪索咪来咪拉咪来都，拉咪来都来西拉索咪索拉都索。拉都咪索拉都，来西拉索拉索咪，都来咪索咪来都来西拉都索都，咪咪索都拉咪，索拉西来拉拉咪索，拉咪来西拉索。”
“这个都记得吧？”干老头嗓子有点哑，但很有乐感。他把谱子接过去，起了个头，问胖老婆们。“记得记得，这个简单。”胖老婆们都很自信。
“主要是下面那个”，高老头示意着。干老头往下翻一页，这一页复杂一点，但老闷还是认出来了，那是《逛新城》的谱子。
“这样，我拿回去复写几份，明天早上发。”干老头说。
“显摆不是？谁不知道你会刻蜡板？”一胖老婆说。
“元旦联欢会，咱一定要‘青春’一点，活泼一点！”另一胖老婆说。
作为感谢，干老头临走时掏出一根烟递给高老头，高老头摸出一台打火机，像贝利点火那样，终于把烟点燃了。
老闷明白了，这帮老人要唱歌，唱年轻时的歌。由此，老闷心生敬意。
一来敬重老人们的心态。一个个“帕金森氏综合症”，路也走不稳，却活得那般快乐，居然一大早聚在一起，要把忘记了的歌儿找出来学，还，还，还那么认真！
二来敬重老人们的子女。他们的子女肯定都是争气的子女，把各自老人的心调理得无忧无虑，以至于使老人们“老来自有老来乐”，还，还，还把这乐再往远处传播！
三来敬重老人们所在单位的“老干处”。他们一定读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那些文章，以至于他们让老干部们自在了，老干部们就也，也，也让他们自在了。
老闷把所见所闻拿回来给老伴说，老伴想了想：“你退休后，就把二胡背到环城公园去拉，再不要在家里‘杀鸡’了。”老闷倔了：“我不拉二胡，退休后我就天天在家里打乒乓球，不然人家会说，‘人老了，球事也干不成。’”
老两口把油条一吃，上街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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