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普利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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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普利方丹作者:马拉松sean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普利方丹
作者:Michael Heald
翻译:马拉松Sean
译者按:美国最著名的长跑运动员,没有之一。曾保持从两千到一万米的全部七项美国纪录,耐克第一位签约运动员,75年、24岁因车祸英年早逝。国际田联钻石联赛特意在他的故乡尤金设了一站。1998年以他的事迹拍摄的电影《永无止境》(又译《阿普正传》)获多个奖项。片中名言:我打败对手的秘密是比所有人都能忍受痛苦。发表于《跑者世界》4月刊。以往的翻译出现过‘普雷方丹’、‘普利方坦’、‘普雷方坦’等中译名。之所以选择普利方丹,一是因为‘坦’一般跟‘妲’接近,容易造成女性的感觉;二是就像‘一夜巅风当断渡’那样取音律上接近且最好听的一种搭配,不信你念着试试一下舌头和上颚的感觉;三也许还是有‘枫丹白露’的‘丹’字情节吧。
他并不总是最快的那一个,也不是最会包装自己的那一个。但是,为什么在逝世38年后,史蒂夫•普利方丹仍然是美国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跑者?
马什菲尔德高中的看台几乎已经空了,但是看起来俄勒冈州库斯湾的所有人都在赛道上。人们想尽所有可能的办法涌向终点---高中的孩子们在前排欢呼,9岁的孩子们在父母的陪伴下满脸通红。弯道处传来巨大的欢呼声。几个人奋力冲刺,完全不顾个人形象,吐沫飞溅、气喘如牛。而我,就站在看台上,穿着牛仔裤,高举双手挥舞着。
前一天晚上,我开车来到波特兰参加普利方丹的纪念跑比赛,我确信自己仍然是一位跑者。我洗去一路征尘,走上库斯湾大桥,对自己说:如果你是真的是为他而来,用我自己的逻辑来说,你已经将自己置身于起跑线上。条幅上写着‘天生就会跑’的字样,飞扬在大西洋畔。我想,穿上我的旧新百伦鞋子追随他的精神而跑,看起来并不是个坏主意。也许这些正是我所需要的,也许这正是我这些年被磨砺掉的激情,也许我的躯壳里还有另一个自己---尽管我已年届不惑。
早上从下榻的宾馆醒来,跑10公里对缺乏训练的我来说绝对无异于杀鸡取卵,想想跑完肺可能会像炸了一样需要止疼片,退而求其次,我还是当观众稳妥些。
所以,我出现在看台上看着所有的人。脸旁是汗水浸湿的T恤和一个假胡子---这当然不是这位选手自己的标志。我昨晚到底怎么了?这可不全是布鲁斯•斯普林斯汀(Bruce Springsteen,美国摇滚乐队大东街的主唱)和仲夏夜空气的错。我觉得是不是因为我来到了普利方丹的故乡,所以他也许就真的会现身呢?我现在,就在纪念他的跑步比赛现场。
你坐在看台的时候,也许这也会发生在你身上。也许这就是当你作为一个观众、一个中长跑的粉丝,在缅怀一位已经离开我们38年的人时会有的同样心情。当你在库斯湾附近徘徊,总期待能发现别人已经找寻过千万次、却没发现的意外惊喜。所有人都在谈论史蒂夫•普利方丹---他有无数的名言,而我们不断的重复只是在拾他的牙慧,直到这些言语变成耐克的口号。如果这里真的有他留下的印记,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找寻。
田径艺术家
作者在波特兰普利方丹的壁画前(左图)
1972年普利方丹在格林伍德(下图)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普利方丹,而这是我眼中的他。
1994年我13岁的时候,搬家到俄勒冈州。我哥哥和我都是运动粉丝。所谓‘粉丝’就是因某人某事而强烈着迷,我们惯这个叫‘美国人’。艾克索•罗斯(Axl Rose,枪炮与玫瑰乐队主唱)、波•杰克逊(Bo Jackson,同时入选橄榄球和棒球名人堂的著名两栖球星)费雷斯•布勒(Ferris Bueller,电影人物)、柯特•科本(Kurt Cobain,涅盘乐队主唱),这些都是我们粉丝追逐的对象。但是,艾克索开始穿氨纶纤维衣服(spandex)了、波已经受伤了、费雷斯并不是真人、柯特的尸身刚刚被发现。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英雄。
我记得妈妈每个月都会开一次车带我们从中央图书馆借书回家。我从后排座位看过去,坐在前排的哥哥的生命刚刚发生了一次重要的转机:他成为了一名专业运动员。好吧---实际上只是半职业运动员。我和我哥哥那时候都梦想成为橄榄球四分卫或替补后卫,但实际上我们俩的身材都不过关:我们的父母只不过一米六五高。所以去年秋天他参加了一个不需要橄榄球那样身体对抗的运动队:州际长跑队。八个月后的现在,他成了新人中跑得最快的那个孩子。正因为如此,他的生命开始变得有趣起来。现在,他正在车里捧着一本小书读得如痴如醉,照片上一位跑者身材结实、明亮眼睛。我就在他后面,从座位上弓起身来,
“那是谁?”我问道,“那是谁啊?”
pre 5-30-75 r.i.p. (PRE是普利方丹名字Prefontaine前三个字母的缩写,三个数字指卒于1975年5月30日,RIP是拉丁文requiescat/reyuiescant in pace的缩写,意思是愿他得到安息。)
他合上了手里的书。
书的封面写着‘PRE’这样三个字母。
1975年,24岁的史蒂夫•罗兰德•普利方丹死于一场车祸。在他去世的时候,拥有美国从
2000米到10000米的所有纪录,是1976年奥运会夺金的热门人选。关于他的生涯,有两部好莱坞电影、两部纪录片和四本书,他无疑是田径史上最著名的运动员之一。在网站letsrun.com的留言板上、长跑的网站上,他的拥趸们讨论关于他的所有事情,从脚踝的周长到睡过多少女人。然后就是他唯一的一次奥运会参赛经历: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取得5000米第四名,这次比赛也被认为是田径史上最激动人心的比赛之一。
普利方丹为长跑带来的推动作用,就像默罕默德•阿里之于拳击运动。当普利方丹谈论起跑步,他认为跑步比橄榄球更能体现男子气概,他的语言像诗一样美丽。“最棒的配速就是自杀的配速,”这是属于普利方丹特有的语言风格,“朝跑步,夕死可以。”在一部名叫《跑道之火》的纪录片里,他的竞争对手、训练伙伴和教练都说他像某种‘救世主’,已经超越了体育运动的范畴,扩展到了生命的终极意义。俄勒冈州另一个传奇人物肯•凯西为此片配旁白音,他曾经写过很多关于普利方丹的文章,说他是个‘亲民、理想主义者,有一点点危险的人’。
他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为生存而努力。他保持着业余运动员的身份,同时又在为运动员的权益而奋争,致力于把田径运动变成一项专业的运动。就在他去世前,他成为了耐克公司第一批雇员。一个巨大的帝国跟随着他的脚步冉冉升起。每年夏天放假的时候,尤金大学城都会举办传统的普利方丹纪念比赛,这也是北美少数几个世界级的田径比赛。每年九月在他的故乡海边的库斯湾,超过一千人会沿着他经常跑的线路比赛,那是一条10公里的山地和原路返回的线路。就像他曾经做过的一样,参赛选手会在马什菲尔德高中运动场的跑道结束这个比赛---在这里,他曾在逝世前三周打破了最后一项全美纪录。我理应成为他们的一员,但是现在我只能站在这里看着。
作为新人,我在州际比赛中收获了一个又一个惊喜。我开始崇拜普利方丹后一年后,我的第一个赛季几乎赢得了所有的比赛。所以我又怎能只与其他所有新人相比呢?我现在比普利方丹14岁时跑得快多了。我需要做的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每年将一英里的成绩提高20秒,努力达到自己的目标。
我端详着我们俩的照片,对比着我俩的不同。普利方丹刮过胡子后,看起来还真像个电影明星。最后,就好像要故意遮掩住他隽秀的面庞一样,他蓄起了浓密的大络腮胡。在那以后,他看起来像个有浓密的大络腮胡的电影明星---詹姆斯•迪恩(‘垮掉的一代’的代表,24岁英年早逝,被誉为50年代最伟大的影星。王家卫的《阿飞正传》即为向他致敬的电影)。实际上有些人真的就把他叫做‘跑道上的詹姆斯•迪恩’。
仔细研究了这些照片后,看起来我们俩有相同的体型和肺活量。有时,微风吹对方向的时候,我的发型看起来跟他也十分相似。显而易见队里没有人像我们俩这么像,甚至超过了我自己的亲兄弟。比赛以后,我喜欢给女孩暗送秋波,而两个月前我想都不敢想能约她出去。
有些人用语言、音乐或画笔创造美,而我喜欢跑步的时候创造美。
血缘情结促使普利方丹的姐姐琳达一直在帮助组织尤金的普利方丹纪念赛
1972年,德国慕尼黑。我们二十余年后在训练营看这个视频。跑步训练营:一群人为了减肥和瘦身。我们纷纷将帐篷扎在一台古老的电视周围。这个电影只有13分半长,但是对于梦想参加奥运会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屏幕的右上方是个巨大的日耳曼式时钟。我们从普利方丹的照片中可以认出参加这次比赛的大部分运动员。我们向拉塞•维伦(芬兰运动员,连续两届在奥运会上获得5000米和10000米的双料冠军)喝倒彩,也向伊安•斯图尔特(英国运动员,获得
5000米铜牌)等大牌运动员送上嘘声。“你这个大傻帽,”我们喊道,“扑街!”而那群人正中间就是我们的小伙子。他站在那里真有范儿,头发好像因太阳晒过而略显发白,比赛场上所有其他人加起来都帅。他的头发好像有魔力一样,散发着各种不能言说的名状。即便是在头两英里的比赛中,我们早已知道比赛结果将会是什么的情况下,我们仍然会舍不得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因为一旦那样做,我们看到的比赛就不完整了。与此同时,我们的双手拍击着落满灰尘的地板,在黑暗中碰触到别人的手腕、肘和指尖。每个跑步训练营的浪漫事都起于普利方丹,终于普利方丹。这是我人生中过的最激动的13分半。
电视前,一个脑筋灵光的孩子开始讨论关于他最明显的标志---大胡子---是否象征着失败。“基本上来说,他是不败金身,”这个孩子说,“他还长着胡子。”
普利方丹从未离开过我们,但我离开了。他去世后两年内,好莱坞连续出品了两部关于他的电影。而史蒂夫•普利方丹和我最初的信仰,曾经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那样的关系开始各奔前程。我一个队友声称‘pre1972’是他的邮件地址。另外一个开始每个周日沿着铁道跑24到27公里,因为普利方丹曾经在那里奔跑过。而我,跑一英里的时间还是那样,我不再想什么‘一年提高20秒’了。有时在训练时,我喜欢模仿杰瑞德•莱托(‘30秒上火星’乐队主唱)的声音念普利方丹的独白,直到曾经的鼓舞人心现在已经变成了训练中期的一个烂借口。“终其一生,”我告诉我的队友们,“人们对我说,‘你太渺小了,普利方丹;你还不够快,普利方丹;忘记你愚蠢的梦吧,普利方丹。’但是他们忘记了:我必须赢!”
这跟其他的分裂没区别:一个我到处抱怨自己不乐意回去,不想再跑步了,就好像说得多了就三人成虎了。但另一个我即使是冬季也没有停止训练的脚步,当积雪融化的时候,我将会穿上我的鞋实现自己的梦。只有这部分的自己知道第一次跑出家门、第一次跑上小径、冲破蜘蛛网、跳过水坑,到处模仿着他的样子拍照的时候有多么快乐。我5公里终于跑进17分钟了。我跟其他跑者没有不同,但是有时我会忘掉这些。
就像其他的分裂,尽管,回去的痛实际上让这快乐显得负担重多了。每一年,我都变得更慢了一些,离我的目标又远了一点。还有其他的梦想需要实现。转眼我已界而立之年。生活,似乎也不应该再以‘个人最好成绩’来度量了。不要再鞭策你自己,我告诉自己说。终于,两年后我完全停止了跑步。从那以后,我胖了13斤半。我已经学会如何不流汗的苟且度日。我真的已经记不起来最后的冲刺是什么感觉了。
阿尔弗雷德抱怨了关于普利方丹式连续创造纪录的一些错误解读。她仍然对好莱坞弄错了她儿子1970年NCAA全美州际大赛受伤情况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在一个水塘弄伤了自己,不是在卧室。我问她是否介意我录音谈话内容。
我让她相信我理解她,会尊重她的意见。其实这样也挺好,不用担心问她的问题对还是不对。
要不是我在看台上遇见了库斯湾《世界新闻报》的体育编辑约翰•巩特尔,他又把我介绍给普利方丹大赛的志愿者组委会,恐怕我也没机会跟她聊天。组委会中的很多人都是普利方丹的高中队友,现在还在坚持跑步。“咱们一会儿出去吃午饭,”组委会委员贾•法尔问,“你饿了吗?”
我饿了,对这些人的求知欲也上来了,所以我跟着大伙儿进了一家饭店,想都没想过在里面等我们的是普利方丹的妈妈和姐姐琳达。但她们真的就在这!所以,我现在在跟普利方丹的家人共进午餐。一个我想跑出去喊我的兄弟们和前队友们,另一个我就在这里吃这该死的饭。攀谈中,我得知法尔毕业于耶鲁,现在有两家电脑硬件商店。他的好友约翰•布勒斯又将话题转了回去。普利方丹是个‘朋克’。他说他喜欢满嘴跑火车,喜欢被追捧。
法尔用略带骄傲的神情告诉我们,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他比440米赢了普利方丹。“那可不是他擅长的距离。”他笑道。今天,他仅用时51分钟就完成了10公里的比赛。布勒斯问他第几。“应该是前十名,”他说。
团队精神
贾•法尔至今还保留着他和普利方丹早年的照片(插入图)背景是他在库斯湾的商店
不尽全力就是暴殄天物---史蒂夫•普利方丹
在停车场附近我们互相道别。有些委员会委员明天要去远足。这些老男孩儿们哪来的那么多精力?我一直在想法尔给我的建议:想办法瘦一点,保持住体形。也许这不是个坏主意。
普利方丹家的人们每周末的纪念跑已经成了传统,他们都会聚集到墓地去。阿尔弗雷德已经88岁高龄了。她的丈夫雷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史蒂夫有长寿的基因,如果他还活着,应该能活到110岁。琳达和阿尔弗雷德爬上车,我仿佛能在后座看到他,但实际上那时的他还是孩子。“明年我会跑步的。”我自言自语道。
也许你跟我一样,也许你曾一样追寻他,也许你只是想了想。要按这么说的话,你每次去俄勒冈州立大学的黑沃德田径场,你都是去看他。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朝圣之旅是去尤金市的天际大道的那个急转弯、去看那块石头---他撞死的那块石头。所以当你站在写着‘1975年5月30’的墓碑前,你也许并没有想着他,而是在想住着附近的人每晚开车经过这里是什么感觉。
你在想人们是否会因为他,而在过这个急转弯的时候减速。你离开了,石头感觉茫然失措,好像你从未真正尊敬过他。一个九月炎热的周末,你决定去海边,所以你可以给他他应得的那一份东西。你逡巡在库斯湾,追忆你跑步的历史,期待圣迹的显现。这就是他曾跑过的路,跑过的街,你不断提醒自己。每次你坐上车,“天生就会跑”的念头充斥你的脑海。1975年他去世后几个月一张唱片发行了。午饭后,人潮逐渐退去,你回到马什菲尔德高中的跑道。你沿着跑道走起来。在终点线这里,你跪倒在地俯身下去亲吻地面。你不希望有人会看见你。可看见了有怎样?他们或许也曾这样做过。
你把车停在学校,走向主路,找家酒吧。你找到了一家,要了杯啤酒,喝完又要了一杯。你的脑子在赛跑,你的手机没用了。这像天才寻找答案一样,你想要去敲他家的门,问自己是否能看看他的卧室、他的奖杯和他的一生。你知道你不应该这样,不应该打破他家的宁静,但是你又无法阻止自己。
你从酒吧凳子上站起来,有点晕,却不是因为喝了酒。你一直在想,你之前肯定有无数人拜访过他家,但是究竟又有多少人能了解他完整的一生呢?有多少人不能自救,有多少人不能认识到要关注些别的?
永远年轻
普利方丹还是俄勒冈州的新人,正在做运动(上图)。他的前室友帕特•泰森是冈扎加的教练(右图)
西蒙兹和我站在尤金一家咖啡店的外面,这天出奇的热,一点也不像十月。他在喝一种叫‘胡椒先生’的酒,看起来像准备好照相一样。太阳刺眼,五个全国冠军的奖牌摆满桌子,我顿时感到自己的苍白无力,讪讪的喝了自己今天第三杯咖啡。我想知道西蒙兹为什么会成为跑者。
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有普利方丹才让那么多人都爱上跑步的?
我第一次看见尼克•西蒙兹的时候我并不想见他。那是2008年奥运会的选拔赛,我不得不在黑伍德田径场花两个周末来陪伴家人。在我决定搬家到尼加拉瓜写我大美国系列文章前,我就买年票了。就在这个选拔赛的前夕,我被迫因为大雾原因回来,没去成墨西哥城。我不太相信我会掺和进另外一个为期八个月的海外生活,只为八天的田径赛,而这一切高中后就跟我绝缘了。
当我不再埋怨俄勒冈人如何冷淡,我在想如果文章没有发表,我会怎样。没发表对我也没怎样,但是对运动员来说就不一样了。选拔赛的前三名去了北京参加奥运会,其他人得盘算盘算接下来四年他们该干点什么。
舆论分析,男子800米的比赛会非常‘有趣’。选手有来自俄勒冈州立大学的安德鲁•威廷,他一米九八高,是个乐天派,刚开始比赛两年。还有哈德维斯•罗宾逊,四次全国冠军的获得者,说话跟跑得一样快。然后是D3学校来的尼克•西蒙兹,他很结实,步幅很短但是起伏很大,是来卫冕普利方丹纪念赛的奥运冠军的。
当我观看他参加资格赛时,我意识到普利方丹跟西蒙兹有点像。这也不是他的策略---800米是两圈,而西蒙兹总是最后一个出发,然后最后一圈才从人群中拼杀出去---不,是西蒙兹像普利方丹。他的态度、被播报员介绍到时举起手的方式、比赛的戏剧性,甚至金发也像。但是我得澄清一下:尼克•西蒙兹让我想起史蒂夫•普利方丹,就像酒吧的一首老歌让我想起了前女友;尼克•西蒙兹让我想起了1995年
10月,那个14岁的小坏蛋;尼克•西蒙兹让我想起每次我取得个人最好成绩时如何在大厅炫耀,拍下我的新纪录,高举过头就像霓虹灯一样;尼克•西蒙兹让我想起我也曾梦想成为第二个史蒂夫•普利方丹。14岁的我和他唯一的区别是尼克•西蒙兹远比我要优秀。
你很难判断西蒙兹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没认为他在开玩笑。我们讨论过为什么田径赛最近不再受追捧了。各种各样原因:各种电视广播媒介、美国缺少世界级的户外活动、与其他体育运动相比缺少财力支持(有争议的40号法案规定,不允许运动员在奥运会期间提及赞助商、不允许展示其商标,这也是为什么西蒙兹和许多其他厂家的代言人都反对上一个奥运周期)---但是真正的原因是,在非奥运年,99%的观众不看田径赛。
头发显露出他的魅力大胆、俄勒冈州的植被都将西蒙兹的形象刻画得让我们想起一些传奇。
西蒙兹很想知道他多快会被人们所遗忘。去年夏天在伦敦奥运会的那两分钟,他已经尽全力争取了;他跟帕丽斯•希尔顿(希尔顿酒店的老板,流出过艳照视频的名媛)约会了、他打破了美国的一英里纪录;他为左肩膀竞拍使用权,承诺会将出价最高者的商标做成临时刺青贴上去;然后他被告知如果不去掉这刺青,将被禁止比赛。这些都是噱头,但他用一个聪明的办法证实了40号法案的不合理性。
我禁不住脱口而出,我也没想到他能跑1分42秒。用像冰球运动员一样的步幅?凭意志力从一群人中脱颖而出?简直不敢想象。
如果你没有看去年夏天的奥运会800米比赛,把杂志放下来去百度一下视频“伦敦奥运会鲁迪沙世界纪录”,西蒙兹发挥得很好,但有人发挥得更好。
普利方丹的决心
任何评论史蒂夫•普利方丹的功绩总要从这组数据开始:
普利方丹初中、高中州际田径赛0败绩
1970年,10岁即登上体育杂志封面
在俄勒冈州立大学读书时,3次荣获NCAA州际比赛冠军
在俄勒冈读书期间,4次荣获3英里比赛冠军,他也是第一个在一项比赛中蝉联四次冠军的田径运动员。
在俄勒冈读书期间一英里以内比赛0败绩
俄勒冈州黑华德体育场一英里比赛35胜3负
13分22秒8的奥运会选拔赛5000米纪录保持40年,2012年才被加伦•拉普以0.2秒打破
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5000米比赛中,仅落后铜牌获得者兰•斯图尔特0.64秒。
2000米到10000米7项美国纪录的创造者(其中,3英里和6英里纪录至今仍未被打破)
1974年以5000美金的高薪签约耐克,成为第一名代言鞋类制造商的运动员
普利方丹户外田径赛的胜率为78%(151场比赛获胜119次)
在与西蒙兹会面后,我把阿尔弗雷德•普利方丹的建议放在了心里,给帕特•泰森打了一个电话。泰森是普利方丹的室友和拍挡,一起吃住训练。在杰瑞德•莱托的电影里,泰森由布雷金•梅尔饰演。现在,他是一位传奇教练。他执教的华盛顿思波克恩芳草地高中是史上最厉害的州际比赛队伍之一。他已经转到更高的学府,现在正在冈扎加大学建立相关团队。
当他带的队员休息时我们经常聊天。泰森一谈起美国的长跑来就话匣子大开,而且不只是停留在专业层面。“我们得为美国做些事。”他嘴里蹦出一串值得关注的年轻运动员的名字。当我问他,这些人力是否有人像普利方丹,他建议我去波特兰大学看几个孩子。
“当高中教练和大学教练有什么最大的不同?”我问道。
我禁不住去看纪录片《跑道之火》中的一串数字。那是1972年7月,普利方丹刚刚在故乡尤金的老乡们面前获得了参加奥运会的资格。“你觉得谁最可能在慕尼黑夺冠?”一位记者问他。
他被一大群人簇拥着,绝大多数是孩子。他的头发在前额打着卷,胡子有两周没刮了。他穿着著名的
‘停!普利方丹’T恤,刚刚赢了5000米的比赛,打破了美国纪录。这个奥运会选拔赛纪录被刷新还是40年以后的事。作为众所周知的帅哥,那也许是他最帅的一刻。他的冒险经历非常惊人。但是如果你真正的解析他的话,你会发现非常有意思。他从未承诺过会胜利,他只是承诺会跑一个给所有人惊喜的比赛。那年他才
21岁。
巴塞特和约克斯为波特兰大学跑步,这里是全国最顶尖的队伍之一。巴塞特入选了全美明星队,是马什菲尔德高中历史上第二快的人,仅落后于普利方丹。约克斯是新人,也是中长跑的顶尖选手。
陪我吃饭的人自信又彬彬有礼,这个年轻人让我有想当教练的冲动。
巴塞特22岁,金发碧眼,瘦高个,他前一阵的婚礼可让库斯湾的《世界新闻报》好好热闹了一番。他刚从护理学院毕业,看起来还不着急找个工作来支持自己毕业后的跑步事业。貌似他有机会得到一个运动鞋厂家的签约,但还未完全敲定。
约克斯18岁,更高、也更壮。他反着带的帽子让他看起来更年轻、也更反叛。当我问他为什么选波特兰大学而不是其他学校的时候,他非常真诚的说:“因为这里离我家最近。”几天前,当我预约他们见面的时候,我的电话不得不中断数次。我试图跟约克斯解释,他不需要担心什么,我只是想把他描述成下一个普利方丹。最后在我尝试过三四次之后,他终于平静的说:“我当然不是普利方丹。”“你难道没有梦想过你可以参加奥运会吗?”我现在问他。
我回忆我自己参加比赛的日子---大赛来临前的恐惧,每个人都有过。“我们为什么还在讨论他呢?”我问他俩,“他一英里跑3分54秒,5000米跑13分21秒,可到最后连块奖牌也没得。很多人跑得更快。”
符号语言
大学体育明星约克斯(左)在波特兰涂鸦艺术节上获得最佳原创奖(右)
我的朋友戴普西和艾莱从来没有看过州际比赛,所以我说服他们跟我一起去WCC冠军赛。早上9点
45,今天可是州际比赛标准的天气,云层又厚又低,树梢上仿佛已经开始落下雨滴,地面上都冒泡了。我告诉朋友们我们为紫色队加油。第二圈选手们全身是泥,我很高兴我的朋友们能把巴塞特和约克斯认出来。波特兰大学的参赛号码是17号,布里汉姆青年人大学是5号,中间是冈扎加大学。我们看见佩特•泰森从公园的一侧向另一侧冲刺,每圈为他的队员们鼓两次劲。“要是橄榄球教练也这么能跑就太牛逼了。”戴普西感叹道。
我们在一个小山脚下扎营,可以看到整个赛道。这次比赛全免费,打着伞观摩的大部分观众都是支持某个队的。
也许有100到150把伞。艾莱听到有人喊‘二逼’和‘傻逼’时有点激动。“州际比赛怎么能骂脏话呢?”她大叫。
带着手套的巴塞特与布里汉姆青年人大学的一位队员的竞争正处于胶着状。“加油派洛斯!”另一个打着伞的人大叫。“加油贾拉德!”我也喊着,好像我跟他是熟人。但是他看我们好似空气一般,视而不见。几名选手跑过以后,约克斯来了。他的跑姿十分引人注目,他的步长让我想起了大卫•鲁迪沙。最后一圈约克斯还没有冲到我们希望他到的位置。“天哪,”艾莱看到后叫着,“他是不是受伤了?”他的确受伤了。有一刻我甚至考虑是不是该跳进赛道,告诉他无论他第几名完赛都不会都会影响结果,不值得因为要完成比赛而受伤,但是他的眼神告诉我放弃名次会伤害他更多。
我们冲向终点。巴塞特得尝所望,约克斯蹒跚着走向医疗救助站。几分钟后,成绩公布出来了。“真是不分伯仲!”播报员说,“前两名只有一分之差。获得第二名的队伍是布里汉姆青年人大学,33分!”
这意味着波特兰大学近34年内第33次卫冕了本州冠军,紫衣军团再次沸腾了。我拉着巴塞特远离了乱哄哄的现场。“感觉如何?”我就像体育记者一样问他。
长眠
粉丝们敬献的跑鞋和比赛奖牌把普利方丹在库斯湾的墓碑装饰一新
我不知道,也许,比赛从未真正结束过。
我的朋友戴普西从此患上了‘比赛依赖症’,为了激励我们这群春困秋乏夏打盹的懒虫,他决定在十一月上旬举办一场有趣的比赛。
大概三十个朋友准备参加半程、10公里或5公里的比赛,然后会有一个带乐队伴奏的家庭聚会。我选择了5公里组别。戴普西让我们给比赛起个好名字,但让他郁闷的是,我们起的名是‘戴普西猛冲’。
戴普西给了我们六周的准备时间。我的目标是在不感觉累的前提下保持一个好的体形,所以我去劳伦赫斯特公园的泥路跑了10到12次。有个浑身是劲的早上我觉得自己用7分钟跑了1英里,但是几分钟后一个中年人从我身边飘过,我不再相信我能跑那么快了。
比赛当天早上,我发现我为比赛练得有点过了。大部分人当周才开始训练。
我确认没人从小跑步,或者从来没有一次连续跑过17分钟。我觉得我能跑第一。要知道,上次我赢得比赛还是1995年的事。我告诉戴普西我很有信心,他跟我说我们的朋友史蒂芬也觉得自己能第一。“史蒂芬上学的时候跑步吗?”我这才第一次发现史蒂芬有双大长腿。戴普西点了点头。“妈的。”我嘟囔着。
所有人都到了,大家都手持地图,都在起跑线前合影。“10!9!8!”我们倒计时着,就跟新年要来了似的,只不过天没有黑。艾莱跟大伙说她会把照片上传微博。“7!6!5!”我们喊着。我们都在冲着身边的人大笑,热血澎湃。“4!3!”我们激动了。我自己在试图回忆为什么又开始跑步。“2!”我们沸腾了,“1!”这真是最漫长的一秒,我的脑海不禁闪过了库斯湾。
那是纪念跑后的一个早上。我退了房,开上101号公路。城镇外几公里,公墓就在右手边,这里没什么车经过。我的身后是长长的浅滩,前面就是他的墓地。也许阿尔弗雷德和琳达走后,昨天又有人来过。
他的墓碑是一块大石头,前面摆着五六双旧跑鞋。人们敬献上鲜花、完赛奖牌、报纸剪报。大部分看起来放在这儿已经很久了。自己一个人在这,我感觉很随意。
我爬到墓地的远边,目力已经看不到墓碑了。我想打给我哥哥,但是电话总是接到留言箱。我留个了言给他,但是我的嗓音已经沙哑了。我回想起阿尔弗雷德昨天告诉我的事情,普利方丹并不想出名。那时我觉得她错了,她并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但现在,站在这里准备结束留言的时候,我发现她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何干。我要了解他比她更多,其实并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关于普利方丹的所有推测---如果他76年获得冠军会怎样?耐克会不会继续签他?是否会像大家想象的那样退出跑坛吗?---如果他还活着,他的家人也许就不会再接待想我这样人的人。
我回到车里,但还不想这么就回到波特兰。我回到镇上,把车停在艾尔罗德街,准备跑一会儿山,那里离他家只有几个街区。树叶稠密,走进树林我甚至觉得有一点昏暗,有一点山风掠过。我穿着跟昨天一样的衣服和鞋开始慢跑,不一会儿我就出汗了,头发顺着前额飘起来。爬升,爬升,我感觉自己从未跑这么快过。离上次我跑步已经两年了,我真的能再次开始跑步吗?
跑5公里的选手需要沿着阿尔博塔公园绕一个圈,掠过佛恩山公园,然后回到戴普西跑的起点。第一个英里是平路,我和史蒂芬并排跑着,后面是我们的朋友杰夫。我们三个很快跑过几个街区,一边聊着天谈着我们曾经多胖,而现在我们居然在领跑。
没有人说咱们跑慢点吧。我们花了大概7分钟跑完第1英里。我没带表,所以把手机设置了秒表功能。我们接着跑上一个小山,其实严格意义上并不是座山,但至少跟平路有不同。我们三个的聊天听起来好像我们在做什么自己不应该做的事。几位散步的路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他们遛的狗也很警惕的瞅着我们。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不在乎自己看起来如何。我认为自己还是擅长爬山的,这是我的强项。我已经开始领跑了,帅吧?有几秒钟,我觉得超级赞,然后我才意识到离终点其实还远着呢。
这会让我们受伤吗?
跑完比赛,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喝了几杯啤酒,完成半马的选手也加入了我们。戴普西把湿漉漉的胳膊放到我肩膀上。“第一?”他问我。
戴普西为我添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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