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与中国少年儿童心理障碍的调整

朱志荣

一少年儿童心理障碍的原因及表现形态

    在中国，由于人口过多的压力，实行了计划生育。绝大多数汉族的城市居民，只生一个孩子，被称为独生子女，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缺乏同龄兄弟姐妹一起成长的经验，容易形成感情的“自我中心”，缺乏同情心和竞争意识，不善解人意，缺少协作，不善于尊重和团结别人，缺少助人为乐的品质和行为。由于父母一般同时都要工作，即使下班回来也有许多家务，并需要休息。而所住的公寓式的单元房又显得相对封闭。家长怕孩子不安全，受委屈，将其封闭在家中。这样，这些孩子在家独处的时间较长，而与其他孩子一起呆的时间相对较少，生活环境寂寞单调，容易形成孩子的孤僻、胆小、不合群等性格特点,缺乏待人处事的勇气和智慧，社会适应能力差。独生子女在家独享厚爱，不仅父母，而且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宠爱有加，对他们百依百顺。虽然由于空间和时间的限制，有些孩子与长辈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家长的重视，使他们养成过分依赖家长的习惯。刚进托儿所、幼儿园时，他们往往表现出胆怯，害怕被欺负，别人时常会冷落他们，他们就表现出孤独、意志薄弱、不能独立行事。当意外发生或环境突变时，由于长期形成的脆弱性格，使他们承受不了而陷入苦恼。自私、任性、不合群、有优越感，易为小事发怒，喜欢报复，拒绝同与自己不和的人交往，缺少合作的能力和奉献精神。

    这些孩子主要面临着繁重的学习压力。中国的许多家长望子成龙心切，虽然在生活上过分宠爱孩子，但在学习上却抓得很紧，有时近乎残酷。他们不但为孩子布置了许多课外作业，而且在星期六、星期日两天双休日，还要让孩子参加各种补习班，增加英语和数学的学习时间，并学习美术、书法、音乐、舞蹈等课程。即使是寒暑假，孩子们也要不停地上各种补习班。这使得这些孩子有着很大的精神压力。这种情形造成了父母和子女在学习问题上的冲突和对立。一贯溺爱孩子的父母，会因孩子的一次考试成绩不好，而打骂孩子，甚至父母两人“混合双打”。情况特别严重的，出现了孩子因承受不了精神压力，杀死父母的情形。浙江金华四中的高二学生徐力，平时成绩较好，因母亲对自己期待太高，给他太大的压力，在2000年1月17日，竟杀死母亲，后被判了12年徒刑。[1]由此引起全国的震动，举国上下，一致要求学生减负。但效果并不理想，父母对孩子太高的期待是其深层的心理根源。

    这种压力有时还来自学校，有些中小学为了追求高升学率，提高学校知名度，不顾生源的条件、学校自身的条件和教师素质的条件，一味蛮干，要求学生死读书，拼命地布置作业。据《今晚报》报道，天津的一位成绩优秀的初三学生，每天晚上上补习课竟然要上到8：30，回家还要做几个小时的作业，精神高度紧张。有一天做到夜里2：00还做不完，便气愤地将书包扔出窗外。[2]学生上学时，背的书包很重，视力也急剧下降。时间长了，学生就变成了学习的“机器人”，不知道娱乐放松，不会玩。

   有些心理障碍，则是由于生活及其环境的变化引起的。这些少年儿童在发育的过程中常常会被萌动的性欲所困扰，由于传统文化保守性的影响，有些家长疏于对他们进行引导，甚至过分压制他们对异性的正常兴趣，内向的孩子又不与同学交流，便会苦闷、焦虑，并影响到学业和人际的交往情绪，产生连锁的负面反应。特别是生理上发育早熟、而心理发育相对滞后的孩子，会面临更大的心理压力。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好奇心理的驱使，孩子的独立意识和自我意识开始增强，而有些家长出于关心，不恰当地限制他们的交往，窥视或压缩他们的个人的心灵空间，甚至对孩子盘问、盯梢，让他们没有一点自由，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秘密。这也影响了他们的心智的正常发育和成长，使孩子生活得很压抑、很迷茫，心灵如同荒漠。不但自己受到了伤害，也很难与同龄孩子相处。另外，父母的死亡、离异、失业，乃至搬家、换学校，都会导致孩子中断友谊、改变生活习惯、学习不适应等，都会使孩子的情绪发生波动。有时候某些长期的生理上的疾病，也会导致少年儿童心情沮丧。

   中国少年儿童心理障碍的常见表现形态主要有：多动，狂躁，注意力无法集中，容易出错。焦虑不安（特别是青春期的焦虑），精神高度紧张，对周围事物过敏，严重的发展到幻视幻听。动作协调的灵敏度差。心情抑郁，孤独，闭锁，寂寞。自卑、对社交恐怖，敏感、脆弱、多疑。对儿童来说，孤独、注意缺陷障碍，目前在中国发病率较高。而对于少年，狂躁、焦虑和过敏等现象则更为明显。

二药物疗法

    与心理调整对于少年儿童心理疾病的治疗，目前有些的中国临床医生采用药物进行生理上的调节，而且由于这样可以立竿见影地看到明显的有形效果，家长也乐于接受药物治疗，并容易因此而安心。加之医生的心态受到家长心态的激励，常常相对加大药物的计量，使疗效看上去更趋明显。这种做法，对于生理机制上确实有病的患者来说，当然是必要的。但对于许多一般心理障碍的少年儿童，包括那些尽管有些神经相对脆弱的儿童来说，这种将心理疾病当作精神病去治疗的做法，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毁了他们。常用的那些抗精神病药、抗抑郁药有着太大的副作用，会使人显得呆板、迟钝，直接影响患者的智力和正常的生活能力。严重的，会使一个正常的孩子变成一个痴呆儿。更重要的，这不仅表现在药物本身、特别是超量药物的副作用，而且表现在从精神上对患者的打击，使得他们失去对前途乃至对生活的信心。对于相对脆弱、相对敏感的患者来说，尤其是那些具有特异天赋的患者来说，甚至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一旦把一些心理疾病，包括那些因精神过度紧张而幻听幻视、多疑的患者的心理疾病，当作精神病来治疗，家长和周围的环境，便把他们列入不正常的人，以另类眼光看待，甚至在生活、学习上加以歧视，环境本身便会把孩子给毁了。因此严格区别一般心理疾病与精神病，对每一个患者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对于一般的心理疾病，除了非常必要的对紊乱的植物神经系统进行调整需要用药外，更多地应采用相应的心理调适的办法进行。

   心理调适的原则是让患者从紧张中放松下来，从狂躁中冷静下来，从孤独、困扰中摆脱出来，从自卑感中解放出来，打开他们与人正常沟通、交流的渠道，增强他们对不断变化的环境的适应能力和自身情绪调节的能力。

   首先家长对有心理障碍的孩子要有乐观的态度，要有耐心和信心，要从将自己的孩子与同事的孩子在学习成绩上攀比的误区中走出来。当孩子因紧张而导致做事失败时，尤其是在考试成绩不理想时，不要粗暴地批评他们。那样他会加倍地沮丧和紧张，滋长自卑感。而应该安慰他们，帮助他们寻找原因克服困难。让孩子感到家长理解他。孩子的进步，特别是有心理障碍的孩子的进步，通常是缓慢的，有时会出现反复，偶尔巧合表现出良好的效果，也是暂时的。家长要注意到这个因素，在孩子成绩回落时，不至于失望，进而由家长的失望影响孩子继续努力的情绪。对于孩子微小的进步，也要给予恰当的鼓励。家长要明白，孩子的心理健康比一两次考试成绩重要得多。孩子只有从精神的困境中走出来，才能谈得上学习成绩的逐步进步。来日方长，十次八次的考试失败，决定不了孩子一生的命运，而孩子的心理疾病一旦转化为精神失常，却毁了他们的终身。“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情形经常发生，有成千上万的中小学的班级优等生在长大后在各方面都显得很平常，又有成千上万的人中小学时代成绩平平，长大后在自己的领域成就非凡。人生就是一场马拉松，少年儿童只是开端。

   家长要争取学校老师和同学的支持，让患者有个宽松的、富有爱心的氛围，提高他们生活的信心。对于心理负担过重的孩子来说，一个理解的眼神、一句鼓励的话，给他理解与平等。老师在获知孩子的情况后，能够给予理解和帮助，而不至于简单地把他们看成一般的不用功的孩子，频繁地加以训斥。那样无疑会加重孩子的病情，产生厌学情绪，自信心严重挫伤，甚至精神被彻底摧垮，导致精神分裂。对于正常的孩子，家长和老师也要培养他们的爱心，让他们学会与人交往，友好与人相处，帮助心理有障碍的孩子。要让孩子增加和成人与同学相处时间，多参加集体活动和社团活动，帮助他们建立正常的友谊，与其他同学和睦相处，让他们坦诚地与别人交往，不要害怕失败。要让孩子明白，中小学期间，一切都是在学习，包括交往的技巧。一次交往的失败，可以得到锻炼，没有必要为此而苦恼，背上沉重的精神负担，甚至对生活失去信心。要让他们转移注意力，放松精神，自己给自己寻找快乐，鼓励他们自己做应该做的事。

   家长要经常抽时间陪着孩子去公园游玩，去野外和风景区去游玩，让他们彻底放松，修养心灵的创伤，培养孩子对生活的情趣。要恰当地安排孩子听音乐、看电影电视，参加他所感兴趣的体育活动项目和游戏，包括打游戏机，培养他们因神情沮丧而败坏的对生活的兴趣。中小学学生打游戏机是中国的学校明令禁止的，因为一部分学生整天沉迷于其中，影响了学业。而对于那些对生活失去兴趣，整天没精打采，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学生来说，打游戏机则常常是有效的良药。

   而阅读疗法，则是治疗少年儿童心理障碍的一种简便易行、行之有效的重要方法。

三阅读疗法

   阅读疗法(bibliotherapy)，又称读书疗法、图书治疗等，主要是通过恰当的方式，阅读一定的书籍，使患者对自己的病情有所了解，使具有心理障碍的患者的心理得到调整，并可以辅助精神病患者的药物治疗。由精神状态和情绪状态引发的疾病，如抑郁、焦虑、恐慌、偏执，以及心理失调、性别机能失调、阅读障碍等等，都可以通过阅读加以调整。作为一种自助性的治疗方法，阅读活动本身是一种精神锻炼，一种可以使心灵健康的精神体操，目的在于通过调节情绪而改善心理状态。我这里主要谈阅读对于心理障碍的调整问题。

   少年儿童的心理障碍，虽然有不少出于先天的大脑生理机制相对脆弱等原因，但主要是由环境及其不良适应引起的。既然是心理障碍，当然就需要通过调节心理来解决。而阅读，便是一种调节心理的“良药”，可以起到药物无法起到的作用。

    阅读相关的心理学书籍，使患者对自己的疾病有正确的认识，减少不必要的恐慌，可以在日常行为中加以注意，以积极的态度矫正和治疗疾病。特别是一些对自己现状不明白，而且因不明白而困惑的患者，可以解惑，可以对自己的疾病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和自觉的意识，从而积极地调整自己的心态。

   阅读传记和一些叙事文学作品，可以陶冶情操，培养毅力。不少患者由于意志薄弱而经不起刺激，通过阅读作品，从别人克服困难的勇气和态度中获得启示，养成豁达的胸怀和吃苦的精神，有助于培养坚强的意志和心理承受能力，使人精神振奋，正确地对待失败和挫折，以适应环境。

   阅读抒情文学作品，可以通过情感的起伏治疗焦虑症和抑郁情绪，让患者修养精神，放松身心，疏肝理气，畅达情志，镇静暴躁的脾气，改善心态和人际关系。

   阅读趣味性强的书籍，可以调节情绪，乐观自信。阅读与学业相关的趣味性书籍，可以激发学习兴趣，增长知识，提高患者的自信心，消除萎靡不振、担忧急躁的消极情绪，乐观开朗地对待生活。特别是一些幽默的作品，可以让心情压抑的人捧腹大笑，让人忘却烦恼，使人拨开心头的乌云，见到了灿烂的阳光。由于中国中小学生学生普遍面临着很大的学习压力，有心理障碍的学生往往因学习效果差，大都厌学，因此，课外阅读有一定趣味性对他们来说更是必要的。改善心态，提高学习兴趣，可以使患者得到慰藉，进入良性循环。

   在各种阅读方法中，高声朗读和快速阅读尤其值得注意。高声朗读对于抒情性的作品效果相对明显，可以使人注意力高度集中，神情非常投入地体验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感情。快速阅读也容易使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记忆力、理解力都充分被调动了起来，它使人的眼睛和大脑的活动频率加快，它不但使人从精神涣散中振奋起来，而且使人的情绪趋于平稳。

   与玩游戏和看电视等其他调节心理的活动相比，阅读对患者的影响有其自身的特点。第一，阅读方便易行，花费很少，甚至免费，随时随地，而且有更多的选择性。第二，读书可以反复，注意力不集中时，可以回去重读。而电影电视则常常是不可逆的。第三，读书有更多的主动性，可以由读者自己控制节奏和停顿，与书本交流可以更积极、更充分，而不是被动地接受灌输，可以调动想象力和其他感官与视觉协调，触发患者对愉快的事情的回忆。正因为它不是直接地传递视觉形象，留下了更大的想象空间。第四，患者与书本交流更安全、可靠，不会泄露隐私，特别是一些难以启齿的事。第五，读书可以开启智慧，陶冶性灵。

2001年10月在韩国全州大学参加国际心理学会议论文

 [1] 《望子成龙母亲施压，亲儿不满唠叨竟打死生母》，《南方都市报》2000年1月30日。 [2] 《这名同学太累了，凌晨两点一气把书包扔出窗外》，《今晚报》2000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