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是苦难之子
(2016-07-08 14:5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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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作家苦难人生 |
分类: 随笔 |
作家是苦难之子
苦难出作家——我赞同这个观点,换成我的话,作家是苦难之子。
大作家大多命运不济,历经坎坷甚至备受屈辱。上自屈原司马迁,中至曹雪芹、下到莫言张贤亮贾平凹,莫不是点儿背倒霉悲催的苦主。《红楼梦》被认为是曹雪芹的自传。由一个皇亲国戚沦落为布衣匹夫,巨大的命运落差把他难为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不经意间垫高了中国文学的海拔。唯其经历苦难,方能有所作为,这大概是作家的一种宿命。
换个角度讲,苦难是作家的创作资源,苦难越多资源越丰富。张贤亮戴着右派帽子被下放改造的十多年,恰恰是他最丰产的自留地,《灵与肉》、《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绿化树》都产自那块自留地。勃朗特(夏洛蒂、艾米莉、安妮)三姐妹从小失去母亲,家境贫寒,成长在寄宿学校,她们以自己的经历写出了《简爱》、《呼啸山庄》和《艾格尼斯.格雷》。被誉为“俄罗斯的良心”的索尔仁尼琴,以1945年起被流放哈萨克关进集中营8年的经历,写出了《第一圈》和《古拉格群岛》,获得了1970年诺贝尔文学奖。某种意义上,苦难成全了作家。
就文学史来说,文学的兴盛往往与社会的太平成反比。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战乱不堪、山河破碎、民不聊生,而中国的现代文学却是在那个时期蓬勃兴起,涌现出了鲁迅林语堂钱钟书巴金张爱玲等一批巨匠。六七十代的十年动乱,成就了朦胧诗,成就了伤痕文学。我至今认为朦胧诗和伤痕文学是中国当代文学的镇馆之宝。相反,好作家是享不了福的,茅盾、曹禺的后半生几乎是空白了,对他们来说,写不出东西比经历苦难更痛苦。巴金倒是在晚年以一部《随想录》实现了自我救赎,而《随想录》正是对十年动乱的反思。
苦难所以成就作家,是因为作家具有咀嚼苦难的能力。苦难在折磨作家肉体的同时也激活了作家的灵魂,使其思想变得深邃。《史记》的出彩之处并非史实,而是每篇之后的“太史公曰”。挨饿的萧红总是能把饥饿描写得如同饿狗面对一块骨头。
苦难所以成就文学,是因为人大都有一种悲悯情怀。苦难的故事往往能触及人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作家把苦难描绘得越生动,就越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因此,悲剧的生命力往往是最持久的。中国的四大民间传说牛郎织女、白蛇传、孟姜女哭长城、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是悲剧。莎翁的众多戏剧中有喜有悲,但多数人只记得《罗密欧与朱丽叶》和《哈姆雷特》。
由此产生另一个问题,作家为什么写作?此前,我说过写作即倾述。现在可以进一步说,写作就是作家在诉苦。这种苦更多的是心苦抑或自虐。作家是一群善于发现痛苦、感受痛苦、描述痛苦的人。曹雪芹自不必说,鲁迅自不必说,即便是钱钟书、杨绛这两位超脱的大师也一样,只不过他们把痛苦当作了营养品,学会了自嘲。贾平凹的《废都》貌似玩世不恭,可那么些的“此处省略多少字”中分明饱含着悲伤的潜台词。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正是作家心境的真实写照。
如此一说,肯定会让很多作家不高兴,也肯定会让很多想成为作家的人不屑。没办法,事实就在那摆着,我不说也是这么回事儿。实际上,能把心思变成文字的人都可以称其为作家,不过,没有坎坷复杂的阅历、没有经历过苦难,很难想成为大家。而这,既要看能力,也需要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