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毛坞乡大梨树沟村的岫玉这几日可烦心透了，三年前经人介绍与邻村的李茂成亲后生下一个女孩儿，虽然公婆没有说什么，但岫玉却明显看得出来，这二老的脸色总是那么不阴不阳的。去年李茂外出打工，几次给家里打电话，公婆都没有告诉岫玉，这一点很让岫玉生气。更可气的是李茂邮回家的钱公婆竟一分也没有给岫玉娘儿俩，岫玉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原以为岫玉回娘家后李茂就会马上回来，那时岫玉也好将在公婆面前受的委屈向他诉诉，可是岫玉回娘家已经两个月了，这李茂愣是连影儿也没有。岫玉是越想越气，便找当初和李茂一起出去打工的人家，向他们的家人打听李茂的消息。好不容易打听到李茂工作的地方，岫玉往那个地方打过好几回电话才找到李茂，一听到李茂的声音，岫玉便将多日来积累的恼怒和委屈一股脑儿地向他发泄出来，并下了最后通碟：“年前要是不回来我就跟你离婚。”说完不等李茂解释就放下了电话。往家走的路上，岫玉那激动的情绪被山风一吹，这才冷静下来，唉，刚才真是昏了头，现在竟记不清李茂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回到家里，岫玉硬气地对母亲说：“这回我是非离婚不可，他想跟我过也不能了。”可心里却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到了夜晚，女儿睡在岫玉的怀里喃喃着：“爸爸挣钱，挣钱买买。”岫玉就恨恨地想，这个没良心的，连不懂事的女儿都知道想爸爸，他竟然一走就没个信了。

    眼看着到年根了，岫玉眼巴巴地盼着李茂的归来。雪下了一场，化了一场，可始终不见李茂的影子，岫玉的心里也渐渐地冷了起来。女儿已经穿起了花衣，外面的鞭炮声也响了起来，岫玉的心却沉沉的。那年岫玉就在娘家过的年，那个年过的虽然面上是笑容，可心里却是苦涩的。

    年过了，岫玉搭了个便车就进城了。当岫玉从县城回来的时候，看见李茂坐在家中，他是来接岫玉和孩子回家的。这时的岫玉已是十分的嗔怒，她责问李茂：“你还回来干什么？我已经起诉离婚了。”李茂原本就是比较木纳的人，听说岫玉要离婚他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要岫玉跟他回家。岫玉说：“你这时候才来找我，晚了，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李茂说不动岫玉，只好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了，看着李茂离去的背影，岫玉恨恨地说道：“你只配一辈子打光棍。”

    法院的传票到了，岫玉一早起来就向县城赶，走到公路上的时候与李茂遇上了，岫玉看也不看李茂一眼就上了公共汽车，二人在车上谁也不理谁。乘务员喊“买票了啊。”岫玉抢先为自己买了一张车票，李茂也掏出钱来买了一张到县城的车票。当他们到法院的时候还没到九点，判案的是个年轻法官。

    见岫玉和李茂走了进来，法官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岫玉见法官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赶忙说自己是来离婚的。法官面无表情地问：“你们离婚有没有财产纠纷？”岫玉摇了摇头。法官又问：“有孩子吗？孩子归谁抚养？”岫玉说：“归我。”法官见李茂始终不说话，就说：“看你们俩长的挺般配的，人也挺老实，为什么要离婚啊？”岫玉就将离婚的理由简单地说了一遍。法官问李茂是否同意离婚，李茂说：“我不同意离婚。”就再也没有话了。

    法官本想给他们调解一下，回去好好过日子也就算了。可是李茂始终没有表态要和岫玉离开父母单过，岫玉又不愿意总是受公婆的委屈，所以这次调解没有成功。岫玉和李茂只好回家等法院的再次传讯。过了正月十五，岫玉和李茂接到法院的传讯后再次来到法院，李茂仍旧是一声不吭，闷闷地坐在那儿。岫玉这回可是铁了心要离婚，因为她回家后听说李茂的母亲正在到处张罗给李茂提亲呢。岫玉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回是非离不可。法官看无法调解，最后只好开庭审判，最后判决孩子归岫玉抚养，李茂每月拿给孩子一百元生活费。李茂看着手中的判决书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岫玉几乎是和李茂一同走出了法院，岫玉走在前面，李茂低着头跟的后面，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客运站。进来之后，发现客运站的候车室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这时岫玉才想起，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公共汽车了。

    李茂想打出租车回家，可是由于近日下了一场大雪，路不太好走，出租车在这个时候出城要三十元才肯走。李茂喊岫玉，要和她同打一辆车回去。岫玉将脑袋一歪，转身走了。李茂不舍得花那三十元钱打车，便又跟在岫玉的身后向城外走去。岫玉说：“你没听说吗？离了婚就没有情义了，你还跟着我干啥？”李茂说：“谁说我跟着你了？我也是想回家啊。” 恰在这时，本村的柱子开着一辆三轮货车来了，看见李茂老远就打招呼说：“李茂，你们进城了？这么晚已经没有车了，不嫌弃的话就上车捎你们一段路。”乡里乡亲，路上捎个脚这是常事，李茂看了看岫玉，岫玉说：“你看啥，爱上哪儿上哪儿去。”柱子说：“岫玉，你也上车吧，不然的话你一个人怎么走这么远的路？”岫玉还在犹豫，柱子忙打趣说：“岫玉，你是不是不愿意坐咱这货车？是不是一会儿有轿子来接你啊？”

    “是又怎么样？”岫玉有意看了李茂一眼，再看看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岫玉只好上车了。

    车上有了女人，柱子的话就多了起来。岫玉虽然平日里和柱子从不说笑话，但今天她也想有意气气李茂，所以一路上岫玉和柱子是有说有笑，只有李茂一句话也没有。这时山路已经黑漆漆的，只有山洼里的人家有一点一点的灯光，像星星一样在黑暗中闪亮着。借着车灯的光线，岫玉看见路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那是山坡上的雪溶化后形成的。就在这时，对面突然转出一辆货车，岫玉好象听柱子说了句什么，她正想答话，冷不防被李茂将自己从车子的后头推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当岫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回想在车上发生的事情，岫玉心里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她对面前的护士说：“快，我要报案。”

    不一会儿警察来到了医院。岫玉躺在医院的床上，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大致向警察诉说了一遍，最后岫玉对警察说：“是李茂把我从车上推下来的，他是凶手”。

    三天后警察再次来到岫玉的床前，其中一个警察告诉岫玉，根据岫玉的举报，警方已对此案作了大量的走访调查，并找到一位目击证人。据这位目击证人说，那天他从朋友家喝酒回来，刚上公路就听到路下有声音，当时他吓了一跳，借着雪的光亮细看，才发现有个满身是血的小伙子正在从沟底一点一点向公路爬来，他的手里正拖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已经昏迷。

    警察说：“经过我们现场勘察，发现你是被人从车后面推下去的，摔下车后又滚下山坡的。那个小伙子是被翻下公路的车砸伤的，而且伤的很重。难以想象的是他醒来后，愣是从沟底将你拖上了公路，结果他自己体力消耗太大，流血过多，不知能否度过危险期。”

    “这么说我的命是他救的？”岫玉呆呆地坐在那儿，警察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当岫玉来到隔壁病房时，柱子已经醒了，李茂却还在昏迷中。岫玉默默走到李茂的身边，只见李茂头上缠满了绷带，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岫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忽听昏迷中的李茂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岫玉，别离开我，我不想离婚。”正在给李茂换药的护士说：“这个患者这几天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岫玉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她捧起李茂那因为受伤而肿涨起来的手就哭了起来，岫玉一边轻轻地摩挲着李茂的手掌，一边伏在他的耳畔哽咽着说：“李茂，我是岫玉，你快点好起来吧，只要你好了，什么委屈我都能忍受，再也不和你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