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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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辉蕭乾书评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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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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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书评?沈从文的感想是:“最不讨好,又最容易发生私人思想;最宜公平,却又容许相当偏见存在;最需要避免私人爱憎和人事拘牵,却又似乎不能不受私人爱憎和人事拘牵;本身无永久价值,然而间接又最有影响;文学运动少不了它,同时又毫不需要它,这就是书评。”宗珏认为:“书评应该是一个书评家对于一部著作所表现的思想或艺术的探讨,而给予它以公允的评价。”两人表述有别,但都强调了书评的公平性。
美国一家书评杂志的社论则特别强调书评的新闻性:“一篇直截了当的书籍新闻总比那些不三不四的批评强。书评可以侧重评价,但所评的既是新书,就必须含有充分的新闻性,就得是新闻方成。一篇书评须有三分之二,至少一半是新闻。我们提倡这种新闻性的书评。”
在李辉编的《书评面面观》一书第一、第二辑中,萧乾、朱光潜、沈从文、叶圣陶、巴金、李健吾、施蛰存、常风等书评大家,纷纷发表各自对书评的看法。众声喧哗中,这些书评界的前辈有一个共识:承担荐书任务的书评家应该评论新书,尤其是新进作家的作品,而不是夸耀那些有定评的杰作。萧乾对此有很生动的描述:“5000本书已摆到书店里了。他的读者立待他干脆说几句负责的话。他不能忍心任他们等着,自己坐在沙发上翻看心爱的狄更斯。他得放下一切心爱的,倾心而迅速地读完眼前那本书,提笔写出简扼负责的意见。不但道出本书的梗概,还须判明它的价值。”这需要冒险精神,但为了让读者读到好书,这种冒险是值得的,也是书评家应该付出的代价。
事实上,读者之外,被评书籍的作者对书评家也充满期待。叶圣陶说:“我如果是一个作者,我如果写了一本书,希望写书评的人第一要摸着我心情活动的路径。在这条路径里,你考察,你赞赏,发现了美好的境界,我安慰地笑了,因为你了解我的甘苦。或者发现了残败的处所,我便不胜感激,因为你枪杀了我的缺失。”
经验表明,一篇好的书评,能够沟通作者与读者的间隔,缩短作者与读者的距离,对作者而言它是一个铮友,对读者而言它是一个良友。这就要求书评家端正态度。需要什么态度呢?萧乾说:“他只需要人的态度——一个好人,正直、有心肝的人的态度。生活和工作没有分开的可能。一个生性刻薄奸诈的人为商必卖日货,从军必开小差,写书评也无法不冤枉作家委屈作品。一个具有良知,又还贪爱智慧、拥护真理的人,就可以走向世界。书评自然也需要他。”
就我个人写作书评的实践看,书评家最应该抱持的态度就是诚恳。诚恳包含公正、同情和其他一切美德,不嫉妒,没偏见,只有一颗清澄热烈的心,不马虎也不拘守固定标准,不诋毁也不胡捧,对自己有信心,而又永不视自己的批评为终审判决,随时抱着探索尝试的精神。如果缺少了公正心,则一切评语皆难为读者折服。
入选《书评面面观》一书第三辑的14篇大家书评,篇篇都是范文,值得现在的书评家反复捉摸。这些书评曾刊登在萧乾20世纪30年代编辑的《大公报》副刊上,几十年后的今天依然闪耀着思想的光芒。比如常风在为顾一椎、顾青海合出的历史剧集《<西施>及其他》写的书评中指出:“戏剧是借言语为传达的主要媒介的,所以一个写历史剧的人最应注意的也是他剧中的语言。剧中人说话必须合乎各人的身份,不应该任作者兴致淋漓地吐出一篇话分配给剧中人说出来。这两篇剧的作者似乎忽略了历史剧的基本条件——历史的尊严性,因而在对话里有不少欠缺尊严,令我们觉着遗憾的地方。”这样有力量的书评,现在难得一见了。
基于上述想法,我郑重推荐这本书,并把李辉写在“新版前记”中的这句话抄在下面:“书评目前已成为诸多纸媒的重要版块,读读前辈们对书评的见解,读读《大公报》副刊当年发表的不同风格书评,或许对书评写作者有所裨益。”
《书评面面观》
编者:李辉
出版:大象出版社
时间:2018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