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是场黑色幽默(5)
(2009-12-16 09:4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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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起身,推门,走出大楼,我拉了拉领子,北京的冬天真要命,天色阴沉,像狗鼻子一样又湿又冷,偏偏又不到下雪的时候。
“你去哪儿?”猪问
“去开会。”
“不吃顿散伙饭?”
“没兴趣演言情片。”
不不,我想猪是不会演言情片儿的,言情片需要精致的道具和昂贵的氛围。我又实在没兴趣和他在某个嘈杂的小饭馆里叫上两碗面条,在污渍斑斑的玻璃杯里喝混浊温吞的啤酒,细数过去点点滴滴,说到动情处没准还“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那,送你一段儿?”
“谢了。”
我拉开车门,习惯性的坐到副驾驶的座位,然后,就傻了。
小小的车子已经变成了一块前沿阵地,摆满了塑料梳子、小星星发卡,水晶心形贴纸等等零碎,以及一只绒毛兔子。在开始离婚谈判开始前,我曾看见兔子隐蔽在后备箱里;如今,作为“白雪公主”的代言人,它终于得见天日,宣告另一个时代正式到来。
我放下前风挡玻璃上的遮阳板照镜子,因为我的确很想知道,哭笑不得到底是什么表情?
在我英勇的母亲和女友们看来,我这一表现就像日本没有举国赴死而是举国投降一样令人费解。我必须承认:自己是个特别虚荣、特别懦弱、特别骄傲的家伙,并不打算为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厮打,搞得自己头破血流。
现在,猪可以开着这辆斗志昂扬的车子前去迎接他的女统帅。而我则不得不承认:我们其实完全不是一种人。实际上,在这段婚姻开始之初,我已经对此隐隐有所察觉;只是人总会在某些重要时刻对某些重要事情突然变得特别迟钝——这大概就叫做命运。
一路无话。除了几个电话。
我向老板表忠心:婚已经顺利离完,马上回去开会——要是会还没散的话——男人跑了,工作总不能再丢了,我并不想过一个史上最惨的圣诞节。
猪则向“新人”表忠心:婚已经顺利离完,可以马上过去团聚——旧人已经主动下堂,这个捷报需要俩人共同庆祝。
坐在会议室,我掏出记事本,翻开写着“12月25日待办事项”的那一页,刷刷几笔划掉“上午10点电话某某”,划掉“超市买盐一袋”,划掉“给某某杂志写2500字某某稿子一篇”划掉“下午三点海淀民政局离婚” 。老板探过头来问:你没事吧?我灿然一笑:能有什么事啊?
过去人家都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我摸摸脑袋,健在!所以更加没什么是值得痛陈并且引人同情的。
夜色里,我走了两站地,走向灯火通明的地铁站;上了车,一路摇摇摆摆地站着,累极,很想上前拍一魁梧男士的肩膀:“朋友,您能给新鲜的离婚妇女让个座吗?”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孕妇尚且没人让座,何况是弃妇?
于是,我把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左手插进口袋,右手拉住吊环,把头靠在胳膊上,列车的喧嚣声音似乎渐渐遥远和沉寂,这种感觉无比奇妙,我认定自己正坐着穿梭机穿越时光隧道,黑暗中,那些花红柳绿的往事,还没容我一一看清,就呼的一下从身边闪过,就像地铁站里色彩斑澜的灯箱广告,在飞驰的车窗里虚晃一枪,就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在这天过去很久之后,偶尔要上网查些东西,误打误撞上了某个音乐网站,里面有李克勤的曲子,叫做《纸婚》,我很奇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歌——
逐渐丧失 亲密磁场
有盏红灯 凄然的发亮
而你彷似正怀疑你
多来年同行伴侣 并未达理想
想扮成 无事故 岁月如常
但我知 其实你 不想
再对着我 抱着我 亲密如常
去年还 承诺过 贫穷和病塌
都奉陪 陪着我 上路离场
但那些 其实纸一张
以爱情来 填满的
用年华 维系的
纵是银或金或张白纸
依然完全没保障*
明明约好了 开办农场
要当儿孙 将来的偶像
来到今晚 变成惆怅
原来从前大计 薄弱像妄想
(又:留言看过,谢谢之类的太客套,因此不说。只是不知道自己写的字还能让人哭,我一直以为是让人笑的。反正哭之笑之在朱耷笔下都一样,只要是真性情。我愿意一辈子都只写真性情,无论是否好卖,虽然“真”字并不容易做到——这年头形式主义的感情要更容易被接受----并且以拥有同样真性情的读者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