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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承认,听到这样带着诚慌诚恐,电话另一头的小脸上,恨不能马上就要流下泪来的恳请声,我无法横下心肠说——不!
很多时候,我不愿意拒绝人,尤其是举手之劳,何必摆谱呢?
当一个声音怯怯的女孩子,电话问你,可否进行关于生活用品的电话问卷调查时,你会怎么回答?
我说,好,多少问题?大概多久?顶多十几分钟。心里抖了一下,还是说,好,问吧。
先是牙膏,都是问句——
您可否记得在一个月以内的时间,通过电视、杂志,液晶广告屏等媒体看过或者听说过关于XX这个品牌的牙膏?
约模十个左右。
没有——没有——
能不能直接报品牌名字?可以节省点时间。我该吃药了。
不行,姐姐,我们这里规定,必需完整地念完问题。
好吧。那就抓紧念吧。
没有——没有——没有——
唉,我这一个月内没有看电视。杂志,看过两本,但广告页从来都是翻过不看的,所以,没印象。
然后是一系列的广告描述。
你可否记得在一个月以内的时间,通过电视、杂志,液晶广告屏等媒体看过或者听说过由春春(李宇春)作为代言人的XX品牌的牙膏广告,广告是这样子的,春春……
约模5个左右。
仍是一水儿的——没有——没有。
越来越觉得浪费时间,一个几乎不看电视杂志报纸的人,让她配合着回答这样的问卷,可以,但,有什么实用的意义呢?如果我真是小女孩所说的当天惟一一个愿意接受电话问卷的人,可惜了的是,我一定不是她们领导所需要的被问人,因为,像我这样生活的人,实在不具有普遍性,其参考价值,接近于零,完全可以PASS掉。
小女孩不干了,姐姐,求您了,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愿意接受问卷的人,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求您了。
这时候,你会怎么说?
好,咱们继续吧。
我知道十分钟已经过去了,中医叮嘱按着时辰吃的药还在书架上放着。
牙膏终于完了,歇了口气。
姐姐,稍等,还有护肤品的。
我该吃药了。
您先吃,我可以等您。
——
姐姐,帮帮我吧,真的,我对自己的工作很有信心。您看您都回答了一大半了,问卷很快就完了。您说哪?
我就是无法把心硬下来。
如牙膏一般的重复问题。
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但小女孩的央求声实在让我不忍心黑着脸扣下电话。
电话那边的背景声,是一大片接线员七嘴八舌的鸟语。
她不也就是想讨个吃饭活命的钱吗?也许是在这样人人奔小康的新社会,心里苦的人,往往表面都挺愉快,挺欢腾得让人看不出痛苦,所以,我浅薄的同情心和眼泪往往会对那些靠苦力赚辛苦钱的人一泄千里。咱也是无产者一个,穷人不帮穷人,现实往往如此冷酷,可天理难容。
他在那一边小声开腔了——
唉,你这个人那!有些都是骗子电话,对方打来的电话,可到时交电话单时,你得付钱,而且还是国际长途!二十多分钟了,该放就放了吧,啊!
人都不愿被别人当傻子,他老说,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单纯了。
单纯——听着挺好听的,可加个太字,就过分了。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他的话提醒了我,但也乱了我的心,开始变得烦躁,但还是尽力不要伤害对方情感地,终止了这场马拉松问卷。
在放下电话的前十秒钟,我还听得出对方的遗憾和委屈,但在倒数第三秒时,我却听出了凯旋前的窍喜,是心虚而产生的幻听吗?我就像个仓皇逃命的败兵一样,特别理亏地将电话收了线。
心里不安。
一会儿觉得对不起小女孩,不就是一问一答吗?顶多再半个小时,了不起了吧?这年头,没姿色又没文凭的小女孩找个工作也不容易,既然答应了配合人家,那就好人做到底;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挺傻的,回答这样的问卷,听带着哭腔的软磨,信以为真那不是表演,是不是天真得没谱?有意义吗?
唉!还真变成了烦恼。洗把脸,横下心来,对他说——
下次,再碰到这种事,要么,我就不跟人家起头,互不耽误时间;要么,我就陪到底,就是受骗,也在所不惜。
他看着我大义凛然的样子,笑,拿我没办法。
多数人都会说,晓梅是个好人哪!恩,感觉良好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还挺善良的。可是,善是有层次高低的。至上圆满的善人,他的心和虚空法界所有众生的心是一体的,是通透彻亮的,所以“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所以,才会有佛说“天下一切男子是我父,天下一切女子是我母”。
绝大多数时候,我还是有自知知明的,我知道,我的善顶多称得上——不够坏——而已。
打比方说,圆满的善就像满月时的月亮。那么,我的善是几时的月亮?我又是打了几折的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