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格桑梅朵——诗剧《仓央嘉措心史》

  洪烛 创作

  一舟 编排、策划

 

第五篇 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  

 

（画外音）玛吉阿米的背影

 

让月亮转个身

我想看看它的背面

是一样的明亮

还是漆黑一片？

 

让雪山转个身

我想看看它的背面

是长出了青草

还是覆盖着更厚的冰雪？

 

让布达拉宫转个身

我想看看它的背面

是砌着同样多的阶梯

还是悬崖峭壁？

 

月亮和雪山没有转身，玛吉阿米

你却转身了。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为什么偏偏没想到

你也有另一面？你也会离我越来越远？

 

让转经筒转个身

摸到一样的质地和花纹

让八廓街转个身

哪里的人群都那么拥挤

 

玛吉阿米，莫非你背后也长着眼睛？

否则怎么知道：目送你离去

我有最悲伤的表情？

你走走停停，分明是不忍心

 

【你是世界的第一天】

 

我看你的第一眼

就像看见世界的第一天

泥土比白雪还干净，新长出的草

不知道自己会枯萎

那时我还没有学会说话

在你面前只能哑口无言

 

我看你的第二眼

就像看见世界的第二天

草己经开出花了，我心里

也有了同样美好的想法

那时我刚学会说话

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我看你的第三眼

就像看见世界的第三天

草己经长成树了，我没来得及

跟你说第一句话，就学会唱歌了

你坐在树下。就让我围着树和你

一圈又一圈飞，没完没了地歌唱吧

 

中间隔了多少天？我看你的最后一眼

就像看见世界的最后一天

树知道枯萎难以避免

我不知道如何避免离别

都说最后一天离第一天最远

只要眨一下眼，没准就变成新的第一天？

 

我看了你一眼又一眼

就像过了一天又一天

分不清哪一眼是昨天，哪一眼是今天？

我只顾着看你了，忘了看明天一眼

直到看不见你了，仍然分不清：

自己失去了视野，还是失去了世界？

 

 

 【仓央嘉措的情歌】

 

约会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

唱不完的情歌。嗓子变得沙哑了

还是不愿停下来

 

分手以后，仍然一首接一首地

唱着情歌，等于是在

一次又一次地约会。即使是金嗓子

也经不起没日没夜的消磨

 

“唱给空气听的吗？”

“不，唱着唱着，空气中就会浮现出她的脸。”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不是说好了此生永不再见？”

“从分手到现在，过得好漫长哟。

我都觉得已经是下辈子了。”

 

“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呀。

如果下辈子你变成哑巴怎么办？”

“那我就用眼睛给她唱歌。”

 

 

【都是为了遇见你】

 

我走错了那么多条路

错过了那么多个人

原来都是为了遇见你

 

如果少走一条弯路，少了一次徘徊

就会造成更大的过错：

错过你是最不应该的

 

我承受过那么多失落

忍耐过那么多无奈

原来都是为了赢得一个惊喜

 

如果少受一次伤，少做一个梦

就无法梦见你了：

失去你才是最大的失败

 

错过了日出，我就等日落吧

没赶上花开，我就看花落吧

大家都知道太阳落山了还会升起

却没想到：花也一样，输光了还会再开

 

 

童声RUP 《夜半山花开》

 

夜半山花开，疑是故人来

看不清你衣服什么色彩

只有暗香扑进我的胸怀

 

夜半山花开，花开你没来

看不清花的色彩：

开得越满，留下越多越多的空白

 

夜半山花开，你来我不在

我睡不着，去山那边找你

谁料到，你偏偏在这时候归来

 

夜半山花开，我不再等待

不想知道花为谁而开，只觉得

很窄的山路，因为花开变得更窄

 

夜半山花开，梦醒花已败

也许它根本就没开过

也许你确实来过，又像没有来

 

女声【玛吉阿米唱给仓央嘉措的情歌】

 

露珠怎么长出来的？

那是想你想的啊

露珠长在草叶上，熟透的果实

一碰就落了

 

泪珠怎么长出来的？

那是想你想的啊

别人问我刚笑过怎么又哭了？

我说都怪那风。往我眼睛里吹进了沙

 

长出露珠的草跟别的草有什么不一样？

还没有开花，就结果了

不管苦果还是甜果

都是想你想的啊

 

哭过的女人跟没哭过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的心事要么更简单，要么更复杂

太阳一出来，露珠就消失了

不会消失的是心里那些想法

 

     【千岁寒】

 

我心里有一座冰山

心情总是有点冷

你眼里有一座冰山

目光总是有点冷

 

也许你看到的就是我

也许是另一个人？

他总是想一些想不通的事

做一些实现不了的梦

 

你的眼神有点冷

还是使我感到温暖

心里压着再大的冰山

也经不起你这么看啊看

 

你眼里有我

心里却有一团火，和一个神

我眼里流出第一滴热泪

因为你的一瞥，撬动了千岁的寒冷

 

也许你只是我今生的过客

也许还是我前世的主人？

你爱过就忘了，忘了上一次的相遇

你看过就忘了，忘了这一次的重逢

 

心里的冰山扎了根

再怎么使劲，也无法伴随你转身

流出的热泪重新变冷

为千年的积雪，又增加了一个零头

 

   【问】

我问你雪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你不说话，只是在雪地上画一棵树

 

我问你雪什么时候停下的？

你不说话，只是在树下画一只鸟

 

那是一棵用雪种出来的树

那是一只住在画里面的鸟

 

我还想问你：雪什么时候化呀？

你不说话。你怕一说话

雪就化了

 

你怕一说话，树就会倒下

鸟就会飞走了

 

你不怪我提出问题

我也不能怪你。不怪你不回答

 

 

  【擦肩而过】

 

风马旗每一瞬间都与风擦肩而过

抓住过什么？又弄丢了什么？

不管有还是没有，都是一场空啊

 

酥油灯每天晚上都与黑暗擦肩而过

记住过什么？又忘掉了什么？

不管燃烧还是熄灭，都依依不舍

 

昨天上午跟一座雪山擦肩而过

我身体的一侧变冷，雪山的一侧变热

我心里有了雪山，雪山心里是否有我？

 

昨天下午跟你擦肩而过。忍不住一次

又一次回头，直到看不见了

唉，我这是怎么了？你是我前世的主人

还是今生的过客？

 

今天醒来就满大街找你

丢下了该念的功课。别人指责我：

不管找到还是没找到，你都与佛擦肩而过

唉，但愿这只是错过，不是过错

 

【仓央嘉措的脚印】

 

下了一整夜的雪，使天亮前

偷偷返回布达拉宫的仓央嘉措

留下一行脚印

 

趁别人熟睡，去八廓街和玛吉阿米幽会

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雪，暴露了拉萨的秘密

 

他度过怎样一个激情四溅的夜晚？

雪是冷的，脚印似乎还冒着热气

 

我们就假装没看见吧

很明显，那不是一位喇嘛的脚印

而是一位情人的脚印

 

只有情人的脚印才会

使这冰天雪地充满温情

 

谁说拉萨的冬天冷若冰霜？

倾听着若隐若现的情歌

我心里暖洋洋的

 

我来的时候拉萨没下雪

可布达拉宫门前，那串脚印还是很清晰

你没看见吗？再细心点，就看见了

 

  【就等你一句话】

   

雪山什么时候才能化呀？

雪化了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开出花呀？

新开的花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看见呀？

我的心情，你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到呀？

 

种下的菩提子什么时候才能发芽？

该浇点雨水，还是浇点泪水呢？

青枝嫩叶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树？

看见了菩提树，你想不想抱一抱呀？

 

雪山什么时候才能化呀？

我看了一眼又一眼，怎么没一点变化？

等不到花开也就罢了

只要你对我笑一下

 

种下的菩提子什么时候才能发芽？

心里怎么一会儿疼一会儿痒？

该走还是该留？我拿不定主意呀

就等你一句话

 

 

    【乱花迷眼】

  

花没乱，是我的眼神乱了

把一朵花看成了一百朵花

 

花没乱，是我的心乱了

把一百朵花想成了一朵花

 

花没乱，是我手忙脚乱

刚拾起这一朵，那一朵又落下

其实那一朵不过是这一朵的影子啊

 

花没乱，是这世道乱了

在乱世里是做一朵乱花呢

还是屛住呼吸，就是不开放？

 

你就说我是花心吧。可你真的

见过我的心花吗？有数不清的花瓣？

 

你就说我是乱花吧。可你

哪里想得到：我也可以坐怀不乱

 

看你的时候眼花缭乱

想你的时候心乱如麻

理还乱全因为剪不断。我怎么就是

下不了手呢？对你心软也就罢了

对自己总该狠一点啊

 

明明转身走了，干嘛还要偷偷回头望？

好不容易忘掉你的脸

一眨眼，又想起你说过的话

 

花没乱，是我胡思乱想

从你身上闻到花的香

又把花看成你的模样

 

  【万家灯火】

 

站在布达拉宫最高一层，低头往下看，

就能看见万家灯火。

人间烟火的味道一定很好闻。

隐约还传来喝醉了一般唱出的歌声。

 

就像站在月亮上面，低头往下看，

才知道自己是孤家寡人。

身边只有一盏孤零零的酥油灯，

使我感到加倍地冷。

 

站在布达拉宫最高一层，低头往下看。

我要从张灯结彩的拉萨城，

找出玛吉阿米属于哪一盏灯。

每一盏都很像。每一盏都不是的。

 

我数到天亮还没数完。

我数到天亮，心里还是有一块驱除不了的黑暗。

 

  【须弥山】

 

山顶下雪了吗？山腰有云雾环绕吗？

山脚有野花吗？山的对面

有一个痴痴看着的我吗？

 

看着看着，我的头顶有积雪了

心里的一团乱麻理顺了

比云彩还柔软。脚下的遍地荆棘

果然开花了

 

我还在继续看，把山看穿了

看见山的那一边

还有一个痴痴想着的你

 

你在想：什么叫做孤独啊？

孤独就是看不穿最知心的人

之间也存在的一堵墙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