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万里行走进山西长治襄垣】

太行山，漳河水【组诗】

  洪烛

    你的名字

   ——写给一座叫襄垣的古城

 

你的城门在哪里呢？

门不在了，锁在哪里呢？

锁不在了，钥匙在哪里呢？

钥匙不在了，看门的人在哪里呢？

我念叨着你的名字，就像一遍

又一遍地敲门，却总是敲在墙壁上

 

你的城墙在哪里呢？

墙被拆了，总该留下几摞砖吧？

砖被搬走了，总该留下点尘土吧？

尘土被打扫干净，总该留下一块空白吧？

你是一座最彻底的废墟：只留下一个名字

只可惜，又有几个人像我一样

在意你名字的含义？

 

那些砌墙的人在哪里呢？

那些拆墙的人在哪里呢？

在你的遗址逛了一大圈，又有几个人

像我一样，看不见墙

却能看见墙的影子？

 

    看不够的太行山

   ——写在山西长治襄垣

    

一座山接一座山

接一座山接一座山

挤得山路都是窄窄的

挤得山路弯弯曲曲

 

一座山接一座山

接一座山接一座山

挤得我喘不过气来

挤得我也想踮起脚尖

 

群山和我拥挤在一起

亲密得就像彼此的兄弟

如果我体会不到群山的拥抱

那真是白来了

 

我跟任何一座山打招呼：“请问贵姓？”

得到的答复是一样的：“太行。”

一座山接一座山接一座山接一座山

共用一个名字，没留下一点缝隙

 

即使这样，我仍然梦想着

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即使它们再重复出现一千遍

我还是看不够

 

    故乡没有变

  ——写给山西长治襄垣的山水

 

故乡没有变，是山在变

变瘦了，或变胖了

 

山没有变，是山上的树在变

树的颜色在变：变浅了，或变深了

 

树没有变，是水在变

变得清澈了，或混浊了

 

水没有变，是水里的影子在变

照着你像照着另一个人

 

影子没有变，是你在变

弄不懂自己：是多情还是无情？

 

你没有变，是心情在变

看山时笑了，看水时又想哭

 

故乡没有变，是乡愁变了

折磨人的乡愁，也会变成一种享受

 

故乡没有变，这世上只有故乡与母亲

以不变应万变

 

    漳河水

   ——写在山西长治襄垣

   

   1.

我走遍千山万水

第一千座山是太行山

第一万条水是漳河水

 

终于可以停一会了

走的时候不觉得累

停的时候才感到：还是有点累

 

漳河水，你也陪我停一会吧？

如果你能停下来，整个地球

暂时停止了转动

在等待一分钟的安静

   2.

我遇见漳河水

却错过了那位诗人

我读过他为漳河水写的诗

却忘记了他的名字

 

只能把他称作前辈：

那逆流而上的背影，我怎么也赶不上

诗人永远不可能同时存在：

流水就是诗，诗就是流水

   3.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爱听太行山上流下的漳河水

我想做仁者中的智者

 

爱看漳河水里倒映的太行山

我想做智者中的仁者

 

用河水洗耳朵，用山色洗眼睛

我越来越干净

   4.

一个地方去的多了

就会认作故乡

 

一些人见的多了

就会有亲人的感觉

 

当你打听到一条河的名字

有可能再也无法忘记

 

哪怕只是跟她擦肩而过

迎向她的那半边肩膀，格外沉重

   5.

一天见一次你

如此的不可能

 

一月见一次你

要赶很远的路

 

一年见一次你

刚刚熟悉又变得陌生

 

十年见一次你

相会比离别还要残忍

 

一生只见一次你？

用我的海誓换取你的山盟

 

我记得见你的次数

你却忘掉了见过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