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韩黎明诗集写序【2】
洪烛
给韩黎明诗集写序之前,我刚从西藏采风归来,正在创作长诗《仓央嘉措诗传》。韩黎明的一系列爱情短诗,与仓央嘉措的情歌不无神似之处,都是心灵天空的陨石,经历过脱胎换骨般的燃烧,即使被时光冷却,似乎依然灸手可热。正因为呈碎片状,才无比真实,省略了人工打磨的程序,有一种古拙之美。棱角分明,直抵人心最柔软的部分。这样的诗歌不是写出来的,是长出来的,是诗人的心头肉,是病蚌一样忍住疼痛孕育出来的,以血泪把硌得人心痛的沙粒包裹成珍珠。他们的情诗表面上看只是在抒情,不是在叙事,但字里行间都是故事的影子,哪怕是一些被剪辑得难以辨认的倒影。是啊,有故事的人,才会有如此幽深的感叹。有过刻骨铭心的故事,才怯于向别人复述或炫耀拥有过的故事,却道天凉好个秋。哪里只是在谈天气哟,分明还是忍不住叹一口气,把删剪了情节的情绪合盘托出。我们猜不到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也无从破解其心底的秘密,但还是被那欲说还休的咏叹感染了,从纪念碑般浮现在字面上的冰山一角,想像那被淹没的庞大基座,被保留的隐秘根须。
跟仓央嘉措在雪山草原间的行吟不同的是,韩黎明吟唱的是钢筋水泥丛林里的情歌。这是一个不再把爱情神圣化的时代,爱神被赶下神坛,依然作为爱的信徒,虔诚地为之献上新的礼花新的诗篇,又岂止是吃力不讨好?还可能被大众视为迂腐的落伍者。韩黎明却不在乎这些,依旧忠实于古老的信仰,日复一日地书写着自己的敬意。他的作品映证着他对情感与艺术的双重信仰:越古老的,越新鲜。越是慢半拍的,越是不从众的,迟早都会领先。在拜金的时代痴迷于边缘化的诗,在浮躁的诗坛又独钟情于边缘化的爱情诗,这就是韩黎明的人生状态与创作姿态。导致他的形象不仅成为人群中的另类,甚至还成为诗人中的另类。
令我肃然起敬的,是他选择道路时的坚定,以及上路后行走时的陶醉。这是一个永远在走自己的路的人。这是一个永远在写自己的诗的诗人。我们根本不必为他祝福。很明显,他比许多不知该选择哪条路的人要幸福,也比许多选定了道路又不断怀疑时常后悔的行路人要幸福。他已和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创作道路融为一体了。不,更像是道路选择了他。越是在物化的时代,越是需要高举爱的大帜的歌者。这样忘我的歌者,也许在世俗眼光中不是智者,在我眼中却绝对是勇者。多情的心肯定是勇敢的心。
是呀,如果诗人都无情了,世界不就彻底堕落了?读韩黎明的爱情诗,我珍惜我看见的希望。它帮助我相信:即使在缺氧的物质领地,爱也无处不在。
【待续】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