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初说过永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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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觉可以是很美好的补充。譬如我经常把别人当作你——在神情恍惚的十字街头,丝毫不觉得尴尬。我们当初说过永不再见,可又在不断地重逢……我对着熟悉的背影喊你的名字,可看见的总是陌生的脸。但愿我并没有惊吓了别人,却肯定惊吓了自己。
内心的使命感甚至能改变自己。你出现在哪里,脚下的那块地面,便凝重如雕像的基座。一切似乎都是为了烘托出你的存在。
梦是一幢悬浮的楼房,每扇窗户都灯火通明,笑声朗朗——新船下水也不可能比之更令你激动。甚至醒来的那一瞬间,也能依稀看见它渐趋黯淡的灯光,和尚未完全消失的轮廓。它仿佛是因为气温升高而溶化了,可惜在枕巾上也没留下太多的水渍。
跌倒在泥泞里的那份狼狈,甚至比在大理石地面上结实地摔一跤——更令我疼痛。这或许是所谓的洁癖在作怪:宁愿磨破皮肤、留下伤口,也不愿自己的衣襟溅上污点。
这是一次没有尽头的旅行。我的全身逐渐失去了知觉。仿佛消失在空气中。最终只剩下了两只脚,在机械地蹬着自行车的踏板……从远处看是否也是如此?
逛超级市场有发疯的感觉。我只知道货架上的所有物品,都能满足我的需要——而不知道自己究竟还缺少什么。在物质面前,彻底迷失了自我。正如面临大餐的那一瞬间,激动得甚至可能忘却了饥饿。
一只弃置在战壕里的铝制饭盒,似乎仍然残留有胃的记忆。它显然比多年前的硝烟要固执得多。
从远处看,倒伏在田野上的麦束,仿佛不是由镰刀收割的,而是被自己的根须绊倒。至于遍地的麦茬,则流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在路灯的光晕中,你清晰地看见雪花的飘舞——那种逼真的效果令你震惊。你更震惊的是:仿佛只有那么一小块夜空在落雪,享有某种难以传授的特权……周围的黑暗,变得加倍地虚无。
火车站尖塔上的钟声敲响,你微侧着耳朵,仿佛在仔细辨别这钟声是铜质的,还是铁质的;是意味着相聚,还是象征着别离……当然,没有人注意到你的内心,正滚过一阵春雷般的颤栗。
第一个绘制圣像的画师,凭藉的肯定是想象,因为没有谁能给他提供可靠的依据。但他也获得了最多的模仿者。所有人都偷懒地认定那就是上帝的形象。从抽象到具体,兑现的过程其实并不复杂。
夜空的礼花,长久地留在一个人的记忆里。虽然他已想不起是在哪座城市观看的,属于怎样的节日,以及在场的还有谁。礼花在思维的混乱中建立了自己的秩序。一份已经过时了、但曾经取得过效果的礼物。
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在证明着一个家族昔日的华丽。或许,它至今尚未从那豪奢的梦境里醒来,因而无从察觉世界的演变。
那是一种由衷的笑容,蒙娜丽莎似乎并未意识到达·芬奇在画她——至少,她想象不到自己的表情会有流传的价值。谁也无法解释这位佛罗伦萨的妇人微笑的真正原因了。甚至画家本人,可能也不清楚——当然,这不妨碍他被深深地打动。
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与另一艘船邂逅,会觉得它是从深不可测的海底浮现的,而不是从远处驶来的。甚至擦肩而过时,它也像影子般不真实——哪怕它正友好地鸣响汽笛。长久的寂寞容易造成幻觉。包括把真实也误认为幻觉。内心的影像是混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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