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告别作她的嫁妆
(2009-09-05 15:2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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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妆t恤圆领一块洪烛情感 |
我在酒店门口按照她所描绘的特征,寻找一个上穿黑色圆领T恤、下穿牛仔裤的女孩。第一眼就从人堆里辨认出了她。她正像一只黑天鹅四处翘望。我赶紧扮出笑脸上前试探:果真是她。我们的第—次见面就像特务接头对暗号一样。坦白地说,她比我想像的要出众,一张不算最标致的娃娃脸,但五官搭配在一起极其生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引诱你—眼接—眼看下去,如同小口小口地啜—杯隐去了品牌的鸡尾酒。
那是一次自助餐式的酒会,我和她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像比赛似的碰杯,也说了一大堆彼此奉承的话。仿佛有—道无形的玻璃墙,把我俩跟喧嚣的会场隔开。我想不起当时表演了哪些节目(好像有摇滚乐队伴唱?),却对两人之间的精彩对白记忆犹新。她说没想到我这么有趣,以前读我的文章,担心是老夫子呢。我赶紧表白:早知道有这么合适的人选,不该抱什么独身主义自欺欺人。似乎都有一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她说毕业后来北京这两年,内心孤独,总觉得行走在别人的城市。我带着酒劲摆摆手:只要你和我坐在一起——像现在这样,达座城市就属于我们了。我们就把它当作蛋糕给瓜分了吧。我拿起餐刀,在桌面上做切的动作。她拦住我的手臂:不用分——这么大的蛋糕,咱俩吃不完的。我只好坐下了:那就再多叫几个人来吃。每人尝一块——你吃这座塔楼、这座四合院归我了……这时候我意识到自己真的醉了。我还没有过这种跟一个女孩共醉的体验。幸亏酒会这时结束了。
我模模糊糊觉得一个人搀扶着我走出酒店,是个女孩,她垂在我胸前的长发有飘柔的清香。她又扶我坐进出租车,为拍醒我,在我脸上轻轻地扇了两巴掌:“我送你回家,快告诉司机你的门牌号码。”下车后我的手还搭在她肩上,直到走进自家的门洞,抖抖索索地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打个开锁。她接过来,咔嚓一声就把门打开了,又顺着墙摸电灯开关。她简直像幼儿园老师一样哄着我上床,顺手给我盖上被子……
这—切的一切都像梦一样。我完全清醒了,仿佛昨夜并不曾醉过。她不忍心抛弃一个醉汉,可见这女子的义气。一夜之间,我们彼此信任但其实互不了解对方生活的全部背景。这就难得。
从此有了更多的交往。她说我若写了新稿件,就不用邮寄,给她打个电话,她便亲自来取,可以多一次见面的机会。在我写作的间隙,她陪伴我度过太多的快乐时光。我也弄不懂:两个人在一起,为什么彼此有那么多的话倾诉,似乎隐隐意识到某种时间限制,甚至说过的话重复一遁,也不无新意。她承认已有男朋友了(就是那次开车接她的人),只是心灵之间缺乏交流,更多的只是无言的默契——“恐怕商人不会寻找女人真正的兴奋点吧,”她带点遗憾地概括。
我没有见过他。一开始她经常让他接送她,我多次站在窗前看见那辆停在楼下十字路口的奥拓。我想像不出坐在车中的那个人,怎样的模样以及怎样的心情。再以后,她总是独来独往,但我回避不了那个人的影子,像空气一样阻隔在我与她之间。我不希望她在矛盾中选择,为了选择而矛盾。因为无论哪种选择,都有后悔的可能,尤其是矛盾重重的选择。上帝也把握不住人间的玄机,更何况肉体凡胎的你我呢?还是让生活像它设计的草案那样一成不变地发展吧。我们只管服从罢了。不管我在她的生活中出现得太迟还是太早,我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好有一次调房的机会,我更换了住址。我不敢想像她扑空的情景,我的心会比她还要痛的。我再没给她打过电话。我自动地从一个人的世界里失踪了。虽然这个人的世界,曾经给我打开过异域的风景,山水草木栩栩如生,但我又轻轻地把它合拢了。
一年后,听说她结婚了。
我用告别作她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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