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塔■ 洪烛

                                  大雁塔

我经过你飞向南方，大雁塔。

我飞了很久才发现忘了带上翅膀，大雁塔。

我再也回不来了，大雁塔。

你知道吗？我比候鸟还傻。

有人比我还傻：根本不知道人可以飞起来的。

别告诉他们呀，大雁塔。

你什么时候倒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你还没倒下，我就拒绝落下……

我飞得很慢，可你在原地走得更慢啊。

                                 两座塑像

 用花冈岩塑造我，用汉白玉雕刻你，

用我的粗糙交换你的细腻，愿不愿意？

风啊把我的额头打磨得锃亮，

却怎么也吹不动你想入非非的裙裾。

大理石基座下面，有我们生根的爱情。

“累吗？”“不累。可是腿脚

怎么使劲也迈不出去……”

出于对离别的恐惧，我们逐渐改变了自己：

无法远走，也难以跟对方靠得更近。

太阳亮得像镜子似的，弄花了我的眼睛，

弄乱了你的心。

又有人走过来，很纳闷：这里怎么有两座塑像？

赶紧告诉他们：“这是一对情侣……”

                                 鸟从我脚下飞过

 站在山顶，看见鸟从脚下的峡谷低低飞过，

鸟飞得很低，比我还低，

鸟像在地狱里飞，而我在人间。

低飞的鸟，使我意识到自己站得很高，

我也想飞啊，我的鞋子沾满泥土，

却比鸟飞得还高。它们想做天堂鸟。

天堂是一个可以提前实现的梦：鸟从我脚下飞过。

也许它们是别人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