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子(外二首)■
洪烛
[《人民日报》 2006年03月25日 ]
草堂,诗人的天堂
天堂,诗人的草堂
杜甫草堂古井,是一面水镜子
投射着天堂的倒影
水镜子不会生锈,更无需擦拭
它应该映照过杜甫的脸
波纹,是他的皱纹
跟汉字一样古朴的脸哟……
今天,我又成了这面镜子的读者
镜子的深处是唐朝,春暖花开
诗人不在了,留下更为隐秘的影子
读诗等于在读另一个人的影子
读来读去,这面祖传的镜子
还跟新的一样
玉:采自金沙遗址
它经历了第二次的开采
因为在琢磨成器之后,又遭受掩埋
当年佩戴它的那只手臂已不在
孤独的玉镯
似乎仍带有那人的体温
我不是在抚慰一只出土的手镯
而是跟一位看不见的古人
遥遥地握手
没有雷鸣,没有闪电
只有一丝温情,流过我的指尖
草堂之门
在成都,我向当地居民打听一个人
以及去他家怎么走
几乎没有谁不知道
看来他比市长更有名
地图、路标、公共汽车站牌
都印有他的名字
就这样,我根据别人的指点
从全唐诗里,找到杜甫的草堂
草堂的门敞开着
可惜杜甫不在家———
那一首首诗,是临行前的留言
他让客人多等他一会儿
我不禁想:自己如果冒充李白
杜甫是否回来得快一点?(人民日报2006.3.25)
云想衣裳花想容
——论洪烛诗歌的虚实联想之美
美丽日记
“云想衣裳花想容”是李白《清平调》三章中的句子,从轻盈飘动的云彩,想象杨贵妃的霓裳羽衣,有枝上的花朵想象杨贵妃的花容月貌。可以看出想象在诗歌中举足轻重的作用。
在想象之美中,有一种十分重要的联想——虚实联想。这种联想是在一个或一个以上的具体事务与抽象的意念、情思之间飞翔。具体形象是实,抽象情思是虚,这种由虚实联想所连接与组合而成的形象,有生活的质感,有空灵之趣,对读者的审美联想具有强烈的刺激力。且看洪烛的《玉:采自金沙遗址》
它经历了第二次的开采
因为在琢磨成器之后,又遭受掩埋
当年佩戴它的那只手臂已不在
孤独的玉镯
似乎仍带有那人的体温
我不是在抚慰一只出土的手镯
而是跟一位看不见的古人
遥遥地握手
没有雷鸣,没有闪电
只有一丝温情,流过我的指尖
玉镯,在日常生活中是一个大家司空见惯的东西,但是洪烛诗歌中描绘的这只玉镯,就像英国“湖畔牌”诗人之一的威廉·华滋华斯说的,“想象可以是日常的东西在不平常的状态下呈现在心灵面前”
,“想象也赋形和创造” 。玉镯给人想象空灵、清新可诵的感受,触动读者的心弦。
这首诗的审美联想丰富动人,看到金沙遗址出土的玉镯,诗人说它是“孤独的。”把人的感受赋予了玉镯,给玉镯了生命之感。“孤独”的原因在于“当年佩戴它的那只手臂已不在”,这只手臂,是长于何人之身呢?不仅引发读者想象一位“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的“可人如玉”;而且使读者仿佛也感受到玉镯“似乎仍带有那人的体温”,触感阵阵袭来。
“第二次的开采”、“出土的”、“古人”是时间之虚,
“抚慰一只手镯”是触觉之实。“遥遥地握手”是意念之虚,“没有雷鸣,没有闪电”是听觉、视觉之实。虚实之间,有诗人的联想活动连接起来,既有实际存在玉镯的描绘,又有世人对佩戴过这只玉镯的古人的无限遐想,别绕妙趣,所谓诗意,就诞生在这虚实之间,如同点燃鞭炮的引线使鞭炮开花,使得诗花怒放。“孤独”是虚有的不具象的感情,“玉镯”是实在的可观的形象,“孤独”是无语的,悠长的。“玉镯”是无声的,冰凉的。诗人以实比虚,将生活之真与想象之美结合起来,将抽象的意念化成了视听兼美的意象,获得了令人遐想的韵味。特别是结尾,“只有一丝温情,流过我的指尖”,温情脉脉,这丝温情,似乎带点冰凉。这丝温情,在指尖跳跃,滑落到读者的心扉,仿佛一朵水莲花盛开在心间,蔓延开来无限的憧憬和遐思。“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一个出土的玉镯,在作者的虚实联想中,仿佛穿越了时空,流溢了它的冰凉,闪耀它的异彩。作者漫游在金沙遗址,采了一掬诗的时空美的艳彩与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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