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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究竟有多美?

(2008-06-27 16: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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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中国行

飞天

驼峰

胡杨

阿依达

新疆

洪烛

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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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笔记[1]

 

       既然你是活着的香妃,我就不妨做一回皇帝。我从来不羡慕乾隆,他的诗写得没我好,模样也不见得比我英俊,可我却不得不嫉妒:他拥有过你。如果香妃只能有一个,我愿意做皇帝的情敌。为你而决斗(哪怕死去),是值得的。香气笼罩着你的身体,像一件怎么脱也脱不去的外衣。

       从飞机的舷窗往下看,满目都是沙漠、盆地、环形山,笼罩在亘古的寂静中。飞天之后,我仿佛来到另一座星球。新疆的地貌,居然与月亮惊人地相似。我站在外星人的角度来观察新疆。跟我的故乡简直是两个世界。轮胎摩擦地面,我失重般惊叫一声。解开安全带,走出舱门,相信自己终于在月球着陆。降落在月亮上,我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盖房子、挖井、种粮食,而是寻找嫦娥。

       在新疆,醒着的白天,更像是一个豪华的梦,或者说,是一个更豪华的梦。所有的风景,都构成梦的内容。梦在变幻、繁衍,无边无际。与之相比,那入睡后的梦境,反倒显得黯然失色。在新疆我几乎不敢做梦了。

       从世界的那一头,你长途跋涉,为了遇见我,遇见一个看风景的人,成为他内心收藏的风景。野骆驼,今天你如愿以偿了。未被驯服的美,却彻底驯服了我,使我在瞬间变得温顺、平和,甚至还忘掉了自己属于人类的一员。看见了你,头脑一片空白。失忆后记住的第一幅画面:太阳正从两座驼峰间升起,它几乎跟我同时获得了新生。我姑且让周围的两座山,成为将我轻轻托起的驼峰……绵延的天山山脉,是更多的野骆驼,或站或卧,等待我来唤醒。

       把罗布泊制造成巨大的沙漏,让沙子一粒粒从缺口流失,我要用它来计算时间,计算我出生之前和死去之后的时间。稍微地一倾斜,就是一千年、一万年。时间在渲泄,我听得见,却看不见。我的眼里除了沙子还是沙子。相信吗?即使在最小的沙漏里,也潜伏着微型的沙尘暴。此刻,它正在时间深处掀起,并且不断扩大……

       天山是最富于雕塑感的山脉。在无比激动的瞬间,停滞了,成为静态的风景。像被锻打过的青铜,刚刚冷却。我来到这里,寻找那双最富有创造力的手。

       戈壁滩是纯天然的废墟。从来不曾被谁拥有过,却充满了遗弃的痕迹。大大小小的砾石,造型各异,仿佛经历过刻意的打磨。一个人来到这里,注定感到震惊:就像另一个人刚离开这里。我无法相信这是一块处女地。

       丝绸之路的源头,不是城镇、寺庙、集贸市场,而是一只蚕。它的体形那么小,生命那么短暂,然而它吐出第一根丝,构成最初的路线。它的祖国是一片桑叶,边缘已被咬啮成锯齿的形状。

       你只有一件好衣服,虽然它还是缺了一颗钮扣。穿上它赶集,你显得更美了,这种美有着令人心酸的小小缺憾:你也同样缺少一颗引领你走向大世界的星辰。小地方的美人,在我的照片上笑着——很遗憾,我只能带走你的影子。我无力摘下星辰送给你,只是伤感地给你寄去一颗崭新的钮扣。但愿它能圆你一个微型的梦。

       一觉睡了一千年。醒来,头发白了,牙齿掉了,眼睛花了。一生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多么可惜。你被动地梦见了沙漠、胡杨、商队,听不见驼铃在召唤你起床。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生活,多么可惜。醒来,人已经老了,才知道隔壁住着美丽的飞天……克孜尔千佛洞,有着一千个孤独的梦。

       从来就没有最美的女人。最美的女人在月亮上。月亮上的女人用她的影子,和我谈一场精神恋爱。阿依达,你离我很近,又很远。请望着我,笑一下。阿依达,我不敢说你是最美的女人,却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你更美?在这个无人称王的时代,你照样如期诞生了,成为孤单的王后。所有人(包括我)都只能远距离地爱着你,生怕迈近一步,就会失去……失去这一般人很难见到的最美的女人,最美的影子。

       树开花了。树的影子,也会开花,开一些黯淡许多的花。两树花,分别在空中与地面开着,一种是香的,一种不香。就像一个人和他的梦,他活了多久,他在自己的梦中,就活了多久。我站在一边,弯下腰去,不知采摘的是花的影子,还是影子开的花?

       天空降临到葡萄架的高度。只要伸直手臂,就可以采摘到那些甜蜜、饱含水分的星星。白天是太阳系,夜晚是银河系。喀什的星星,一串又一串地悬挂,原本这么的小!还有着更小的核,陨石一样唾弃在地面。此刻,指尖的这一颗,闪闪发光,它即将通过我的嘴唇、口腔、肠胃,成为迷失夜色的流星……我的身体因之而变得透明。还有比星星更甜的水果吗?还有比葡萄更亮的星星吗?生活在新疆的人是幸福的,他们是吃星星长大的。

       活着是香的,死后该也还是香的!你眼里流出的不是泪,是名牌香水。不要把我当成皇帝,我是一个普通人……香妃墓比花园还要香。泥土比花香。骨头比泥土香。青丝还是月光,一绺一绺,仿佛刚刚清洗过的。闻香而来,妃子啊,你可以把我当作人,也可以当作蝴蝶。我想你不会讨厌蝴蝶的。

       至少需要十万年。海水被缓慢吸走,裸露出海底,成为新的陆地。我在戈壁滩上东奔西走,找搁浅的鱼,或鱼的骨头,或鱼化石,找那片消失了的海洋,却什么也没找到。只找到当年沉积在水底的大大小小的砂砾,沉默且顽固。它们是石头本身的化石。形成的过程,肯定比鱼变成化石要长久。

       用石头作敲门砖,敲石头的门。石头的建筑崩溃了,造成石头的废墟。大石头是哥哥,小石头是弟弟。走在石头中间,我惭愧自己的身体是软的。八百里天山山脉,群峰相连,但肯定少了一座——因为内在的爆破,碎裂成砂砾遍地的戈壁滩。

       这张脸,用花朵来比喻太俗。即使玫瑰、蔷薇、丁香之类的总和,也比不上阿依达的一张脸。看到阿依达的微笑,这个世界哪怕没有花朵,也不显得荒凉。与阿依达相比,花朵的美,是那么的傻——连眼睛都不会眨……

       这个世界上,我只需要两件东西:一个女人,和一把刀。左手一枝玫瑰,右手一把英吉沙小刀,就再也不缺什么了。而它们也会相互拥抱。假如要求我放弃其中的一样,我的左手可能会松开,右手,却更紧地握住刀柄……

       在喀什的集贸市场,一个维吾尔妇人,坐在马路边哭,挎包散落在地上。车辆和人群,只好绕开她走。她是那么悲伤,不断地抹着泪,不断地用维语哭喊着什么,可惜我听不懂。直到哭累了,她才缓缓站起,收拾行囊,却顾不上掸去裙摆沾满的尘土……有人猜测:她肯定是逛市场时,丢了钱包。我更愿意相信,她失恋了——但这跟别人的猜测其实没什么两样:她的心,被偷走了。丢了心,比丢了钱包更令人悲伤。

       北斗七星,镶嵌在刀柄的七颗珍珠。握一下,我的掌心留下烙印。就这么使劲,把月牙从乌云的刀鞘里拔出,它依旧那么亮、那么冷,只是有点卷刃。还有比天山更好的磨刀石吗?没有仇恨的人也会热爱刀,热爱明月在巅峰磨刀霍霍的情景。月光四溅。我在瞬间成为尚武的古人,梦里醒着,或者醒着做梦。

       在库车县,我第一次想变成一缕风,寻访所有美丽的姑娘,掀开她们的面纱——选美,选美女中的美女,选最美的女人。当然,我也想变成蜜蜂,在她们的嘴唇上酿蜜;想变成蝴蝶,追随浓郁的体香而去……又怕把这些娇嫩的女人从梦中惊醒。还是变成风好,放弃人体、肉欲、蝴蝶的翅膀、蜜蜂的刺,逐一寻访美丽的姑娘,而又不被发现。变成一缕长眼睛的风,忘掉身体的其它部分,甚至干脆忘掉自己是谁。东奔西走,纯粹只为了看一眼。看一眼,就很满足,值得用一生来细细地反刍。库车对于我是一场眼睛的盛宴。

       裸体的女人名叫塔克拉玛干。裸体的女人没有衣裳穿,甚至连夏娃用来遮羞的那一片绿叶都没有。惟一的装饰品就是胸前的乳房,习惯于风的抚摸,总是那么丰满。沉睡着的裸体女人,其实比醒着时还要性感,比穿上衣裳还要性感。她细腻光滑的肌肤,其实不亚于丝绸。我的身体和心体会到双重的焦渴。我扑倒在她怀抱里,寻找那注定找不到的泉眼。顶多在她的稳私部位,发现了几篷杂乱的芨芨草。即使渴死在裸体女人身上,并不遗憾,遗憾的只是:有一个美梦,我无法唤醒,也无法分享。与裸体的沙漠相比,绿洲相当于时装模特,有着换不完的衣裳,却再也没有那个一开始就做着的梦……

       它应该来自冰川期,甚至更为久远。它的体温应该在零度以下,而且拒绝融化。它甚至比冰还要冷。那种让我感到烫手的冷。就像一个混沌未开的梦,它对未来早已有想像,只是等待着你的斧凿。它默默孕育着自己的想像,其实是在孕育另一个自己。你所做的工作,不过是应和着它的召唤,凿去多余的部分,帮助它获得第二次的诞生。玉,永远是石头的私生子。

       一块新出生的木简上刻着的古文字,是所有活着的人无法认识的。像失去了谜底的谜,猜来猜去,越猜越费解。但它仍然是有意义的。它的意义在于:它凝聚着死者的记忆。虽然那些记忆,已随同古老的文字一起死去。被千里黄沙所覆盖。我徒劳地阅读着——似乎不是古老的文字,而是文字的古尸。在尼雅遗址出土的伎卢文文书,使坟墓里的记忆,以及古代精绝国的历史,回到人间。

       新疆的飞天,比敦煌的飞天还要漂亮。她是姐姐。她应该属于一个庞大的有血肉相连的家族,简直不像是画出来的。古代的美女,能活到今天的,恐怕也只剩下飞天了。至今仍在掀动她的衣袖。作为一个高难度的标准动作,反弹琵琶,使我的视觉比听觉获得更大的陶醉。我下意识地想抚摸她的裙裾,就像伸手去够一朵彩云。她在空中飘啊飘,在原地飘啊飘,在一个本不该属于她的位置飘啊飘,回眸一笑,是在看我呢,还是在眺望那远在敦煌的妹妹?把青春浪费在颜料里,多么可惜。我不忍心看你的血肉逐渐融化进岩石。飞天,想嫁人吗?只要你想,我就保证你可以在人间安全降落。

       失传了的龟兹古乐,在我的梦中神秘地响起。我恐怕算是惟一健在的倾听者。谜一样的音乐,依靠我的幻觉而幸存。它来自克孜尔石窟里飞天反弹的琵琶。那个化着浓妆的女子,一觉醒来,又恢复了体温。她想起早已遗忘了的功课,下意识地伸出麻木的手指,去触探冷却了的琴弦。就像被电击了一般,一段沉睡着的曲调,开始在飞天周身的血液里流动,直至弥漫库车县的夜空。我在做梦,可耳朵却醒着。偌大的新疆,万籁俱寂,只剩下这一只醒着的耳朵了。作为这只耳朵的主人,我要替那失传了的音乐寻找到它的主人。今夜,只有我知道她住在哪里。可我实在是、实在是舍不得——告诉你们……

       每一颗葡萄都是一杯酒。只不过小小的酒杯,不是玻璃做的,不是玉石做的,而是葡萄皮做的。在这密封的软杯子里,葡萄静静地酝酿着自己的青春。直到红晕映上了杯壁。对于葡萄来说,这是微型的宫殿。我的嘴唇,喜欢跟葡萄碰杯。每饮一口,都会抛下一只半透明的杯子。哦,这是一次性的杯子。吃多了葡萄,我的身体也变成一只可以酿酒的夜光杯。葡萄汁,成为窖藏在我体内混血的酒。

       在新疆,我终于有可能看见世界的原貌。看见冰川、雪山、沙漠、戈壁、草原、盆地、内陆河、湖泊、丘陵、峡谷……看见可以构筑起远古记忆的几乎所有元素。当然,我还看见了人,与这些真实的幻景同在。

       最后一拨哨兵老去了,然而换防的人再也没有来。从敦煌到库车,长城名存实亡,只剩下孤单的烽火台,作为其延续。凭着汉武帝的后裔的身份,我路过这里,不是来打仗的,是来放羊的。那团古代的火熄灭之后,灰烬还在。灰烬同样可以取暖。可否这么理解:克孜尔尕哈烽燧残存的几截木炭,颜色漆黑,已成为火的化石?或者说,是火的木乃伊?

       从来没有过的,我看见了另一个人的梦。也就等于看见了那个做梦的人。我看见了在他梦中活着的禽兽、花草,也就相信:他本人还活着。这是一个活着的梦。这是一个活着的人,他在继续做梦,以证明自己仍然活着。从来没有过的,另一个人的梦,使我陶醉,接着又把我惊醒:我该走了;否则,呆的时间长了,我也将被这个具有无限能量的人梦见,成为壁画里的某个人物。颜料在消褪,梦境日渐模糊,反弹琵琶的飞天越来越感到无力,做不完这最后的慢动作……

       达坂城风力发电站。我看见无数的风车在旷野上等人,是在等我呢,还是在等堂吉诃德?它们挥舞着巨大的手臂,像在召唤:快来吧,快来吧。即使在风口浪尖我也显得过于理智,除了浮想联翩,再也做不出什么激情的动作。或许,我不是达坂城最期待的那类人。这么多的风车,使旷野显得加倍地空旷。幸好,王洛宾的歌声从录音机里响起了,他是一个会唱歌的并且消失了很久的堂吉诃德。

       在沙漠下面,有一个睡美人。她睡得那么沉,睫毛几乎无法眨动,乳房仿佛沙丘起伏。我不知道她是谁,只能把地名当作人名,一遍又一遍地念叨。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她的一个梦,比我一生的梦加起来还要长,还要长一千倍。做梦其实也挺累的。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她睡去了,还在等待着,一个足以将其唤醒的吻。蒙着面纱的睡美人,醒着时很美,睡着后更美。为寻找她,我神情恍惚,几乎无法弄清:我是原来的我,还是她梦见的某个人物?

       一群羊从公路那头走过来了,我们的越野车停下,给这支游行队伍让道。对于这块土地,它们才是主人,可它们那么惊慌失措,简直把坐在钢铁车厢里的我们,当成从天而降的外星人。没准还在想:这伙怪物,是否要到我们家里,来抢草吃?它们扶老携幼一溜烟跑远了,忽略了我们的让道——是出于礼貌。它们是对的。探险家即使再懂礼貌,也对原先已饱和的风景,构成骚扰。

       在新疆,我只有一双眼睛活着,身体的其余部分,全部失去了知觉。一双眼睛独自在旅行,不敢打盹,连眨一下,都觉得是浪费呀。身体不饿,眼睛饿。身体不渴,眼睛渴。你相信吗,它完全可以脱离身体而存在?多余的身体,不过是它随意携带的行李。每看到一处美景,它就像过度兴奋的旅人,把自己的行囊弄丢了。要过很久,才能重新捡起来。

       塔什拉玛干沙漠公路。丝绸之路从没有这么宽敞过。越野车变成快速奔跑的骆驼,驼峰里储藏的不是水,是汽油。我也仿佛唐僧转世,去西天取经,搬一些书回来,管它读得懂读不懂。实在找不到经书,就在沙漠里,捡一些胡杨的叶子代替,它们其实同样的珍贵。前面有收费站,徒弟,准备好买路钱。

       绿洲是一块织不完的地毯。沙尘暴也无法把它卷走。

       叫上你的姐姐阿依达,带上你的妹妹麦迪娜,一起到库车县的棉花地里,捉迷藏。棉花是花的邻居,也是云的远亲。是最轻的花,也是最重的云——一点点地沉积在地面。大地啊,你是怎么把它们俘虏的?仅仅因为体重的差异,它们成为终生的囚徒,空长了一颗浪迹天涯的心。我爱它们,却无法把这些影子带走……

       你来自一块处女地。可你,却不是处女。你很早就被开垦过。在这一点上,你最先背叛了你的故乡。至于出走,不过是第二次背叛。

       就像从地狱里伸出的痉挛的手,胡杨的每一根枝条,都长着看不见的指甲。抓挠得我心疼。当然,它留给我的伤口,也是看不见的。没有谁察觉,我已把一棵胡杨的影子,移植进体内。它,一会儿揪紧,一会儿放松……

       有一些地方,凭借想像,我就当去过了。没有想像力的人才会去朝圣。

       汲水的塔吉克少女,在瞬间变成了两个,水里的那一个似乎更美,更充满期待——她看见了自己的原型,并且感到新鲜。她那富有穿透力的眼睛,真正是水做的,但比水要多情。一个短暂存在过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所以,她注定是幸福的。幸福得让人羡慕。

       塔什库尔干的鹰:只有在飞翔的时候才是自由的,自由出自一种本能,它无意识地操纵着身体的弹簧然而自由比不自由更使它感到累,感到茫然,因为它已把大地上驯鹰的人,当成了故乡。即使它游荡在塔什库尔干的天空,也像孤儿一样,等待被认领。自由,在诱惑的程度上,远远不如万有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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