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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北京后的第一次恋爱

(2008-04-08 11:4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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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

洪烛

长诗

《诗刊》

老舍

北京

情感

《北京A to Z》(中文版)当代中国出版社2004年

                      我来北京后的第一次恋爱■ 洪烛

风吹白纸坊

 

我与北京老市民阶层的最初交往始于来到这座城市后的第一次恋爱。在此之前的社交圈子主要是跟我身份相同的自外地进京的大学毕业生及流浪艺术家群落。本单位的领导与同僚们虽说也是北京人无疑,但大多数是建国后进京的——或是建国后进京的那一批干部与军人的子弟,至少三代以前都生活在外省,从严格的意义上仍然该称为北京的新移民及移民后裔。他们住带暖气的楼房(甚至需乘电梯上下,)讲普通话,喝绿茶,却畏惧二锅头,没有太多的往事,文质彬彬,找不到一点我想像中的幽默、朴素、粗犷的老北京的影子。或者说,他们大多是现代化了的北京人,远离传统与风俗。

直到我爱上了一位北京姑娘,才仿佛介入了这座城市里的另一种生活。一开始我也没关心她的家世,只觉得她穿衣服不华丽但很干净,说话的语调很顺溜,儿化音较重,喜欢使用一些生动的本地俗语(譬如半开玩笑地说我“蔫好”,即暗坏之意,半是贬半是褒)——跟我日常听到的普通话存在着明显的风格差异,简直是银铃般的嗓音。我很快就在这种音乐中醉倒了。我很快就鼓足勇气追她了。记得第一次在楼梯拐角处的阴影里强吻她,她挣脱了,无奈地骂我一声“坏蛋”——但是很快就原谅我了。她很快也就把我当成爱情的候选人,不时亲密地让我帮点小忙什么的。有一年圣诞节看完夜场电影,她不敢一个人走夜路,让我送她回家。我们转乘的公共汽车一直向南开,最终停靠在一个叫做白纸坊的站台。我大致能回忆起这个地名在地图上的位置,知道到城南了(城南旧事挺有名的)。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城南的“老区”,进入胡同与四合院构筑的古代迷宫,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来自建筑学意义上的冲击与感动,而且是在一位满口清脆京腔的北京姑娘陪伴之下。这也是我来北京后的第一次恋爱,年轻的爱情与古老的建筑无意间被命运排列在一起也并不逊色,因为它们同样是在尘世间追求不朽的事物。女友让我用打火机照着她拿钥匙开门,我借着火光留意了一下门牌:“白纸坊东街樱桃胡同28号”——这简直是悬在我头顶的一行古诗啊。这也是我来北京后第一次爱情的标题。然后我们就顺利进入众多造型雷同的四合院其中一座的内部。站在栽种有石榴树的黑暗的庭院里,能看见迎面的正房亮着灯——女友的一家人都坐在客厅里等待她的归来。女友落落大方地把我以朋友的规格介绍给她家人,她母亲首先感激地说早知道有我护送就不用担心了,随即招呼我在藤椅里坐下,又在低矮的茶几上摆开一圈小酒盅般的茶杯,端起沏好的茶壶倒茶。我抿了一口,品出是茉莉花茶——老北京人顶爱喝的。在我品茶的过程中,她母亲一直目光闪烁地打量着我。而她父亲点头之后只是眯眯笑着,盘着腿坐在长沙发上听手捧的半导体里的京戏——以后常去她家就发现,她父亲话不多,与人交往大多是憨厚地笑着(他脸上似乎只有这一种表情),却是个痴迷的票友,一生中最大的享受仿佛就是在自家的庭院里养养鸟、浇浇花、哼几段京戏——对于他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当时就觉得她父亲身上有旗人的遗风。后来一问,果然是满族人。而且跟老舍一样,祖辈属于正红旗。

那天喝完茶已是后半夜了,公共汽车不通了。女友的母亲执意挽留我天亮后再走——并说空着的西厢房专用来接待来访的亲友过夜的:“你没在四合院住过吧?那就住一晚呗。”她的慈祥与热情一下子拉近了跟我的距离。西厢房的摆设极简单,也就一架旧式雕花木床和几件老家具,但跟其他房间一样有土暖气管道(由灶房统一烧蜂窝煤供暖),暖洋洋的——跟室外西北风的呼啸构成鲜明对比。那天夜里我居然有点失眠了,因为从天而降的爱情的幸福?因为暖气烧得太热了?抑或因为换了一个陌生的睡眠的环境?这确实是我在老北京的传统民居里住过的第一夜——我的第一个古色古香的梦。房子的年龄比我的年龄要大得多——它简直像个温和的老人,呵护着一颗游子的心。熄灯后我仍然从黑暗中嗅闻出郁积的往事的气息,古老的气息。我在古典的四合院里度过了一个圣诞夜。这就是我发生在北京的一篇奇独的西厢记。我像张生一样辗转反侧,想念着一墙之隔的莺莺,一纸之隔的莺莺——尤其在如今看来,已是一生之隔。那毕竟是一次曾经辉煌但最终失败的爱情——像一枚燃料耗尽而中途坠落的火箭,燃烧的弹片如同流星雨纷飞于海洋之中,我内心深深的海洋。

第二天上午女友领我逐一参观各个房间,以了解四合院的结构。屋檐上都长草了,砌在墙脚的金鱼池也青苔斑驳——她说她爷爷就出生在这座四合院里,由此可见这里扎着她家族的根。总之这座院落虽稍显颓败,但一砖一瓦仍流露出昔日的庄严与华贵。她指着天井里的那棵石榴树,说那是她降生之日父亲亲手种下的,如今迎风飒爽如体态婀娜的少女。又解释老北京居民总爱在四合院里种几棵石榴树,至少也种两棵枣树。我从树叶的沙沙声中分明倾听到一曲古风。古风犹存。我突然发现住在四合院里的绝对是离这座城市的往事最近的居民。

那是一次漫长的恋爱。我无数次地跟女友约会又无数次地送她回家,无数次地穿行于那条曲曲弯弯的胡同——仿佛无数次地往返于北京城的历史与现实。我仿佛既是现实的主人又是历史的客人。去北京的往事中做客,听不完的城南旧事。女友的一家日常生活很俭朴,但每逢我去,总要邀请我吃涮羊肉火锅(而且不用电炉,偏爱用烧炭的那种)。热气腾腾的火锅使世界都缩小了。女友的母亲在餐桌前最爱回忆她的家谱——她终于遇到一位来自远方的听众了,况且这位听众对她描述的一切充满好奇。接触多了,我逐渐体察到北京老市民阶层生活的轮廓,他们呼吸在一种陈旧的氛围里——就像栩栩如生地陈列于某种古老的时间概念中,永远那么清贫、温和、正直,在飞速发展的现实面前而又有点无奈。在星移斗转的北京城里,如果我们是移民的话,他们则是遗民——背负着博大的传统的影子。他们住在烧蜂窝煤的平房里,喜欢吃牛羊肉,喝茉莉花茶与二锅头,听京戏,养鸟或金鱼,谈论国家大事——尤其爱回忆往昔,比照当代,他们属于有心理坐标的老市民,下意识地以主人自居,一口一个“咱北京”……

那次恋爱等于给我补上了一课——一门北京的民俗课。但在下课铃快响的时候,我和女友由于种种原因还是分手了。真正的爱情或许能开出最绚丽的花朵,却很难结出圆满的果实——造物主可能刻意如此安排的。时间一长,彼此也就中断音讯。多年后我因办公事偶然再路过白纸坊,惊讶地发现那一片四合院居然被推平了,附近崛起一座蝴蝶状立体交叉桥。女友的一家也早已拆迁了吧?难道这一带的古旧建筑也紧随着我的爱情变成一片废墟?徘徊在面目全非的爱情遗址,我究竟在寻找着往事的影子,还是自己的影子?白纸坊重新变成了一张白纸。纸上的风景全部被岁月收藏了。我一直以为一切都在远处、在城市的这一隅完好无损地保存着,但世界的变化比我想像的要快得多。

回家后我查阅了有关史料:“白纸坊是北京西南隅的旧坊巷,它在北京的城市建设历史上是随着城垣扩建而划定的明代后期南城八坊之一。其命名取义可能由于该地居民多经营制纸手工业。直至本世纪三四十年代,白纸坊崇效寺一带尚为手工业捞纸作坊聚居之地,迄今南城老住户多能言之。”我曾经爱上过白纸坊的女儿。看来我这辈子注定与纸有缘。有缘而又无缘。包括今天,在纸上给昔日的爱情勾勒出日趋模糊的轮廓。一纸之隔的爱情,却比一墙之隔、一生之隔还要遥远。



 

洪烛创作年表

      1982年——1985年6月,我在南京梅园中学读高中,在《星星》、《鸭绿江》、《诗歌报》、《少年文艺》、《儿童文学》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百余篇,多次获《文学报》、《青年报》、《语文报》等奖,和伊沙、邱华栋等成为人数众多的八十年代中学校园诗人(正在被诗歌史追忆的一个文化现象)代表诗人。

       1985年7月——1989年6月,因创作成果突出而被保送进武汉大学,受到《语文报》等诸多媒体广泛报道。在《诗刊》、《星星》、《青春》、《飞天》等各地报刊大量发表诗歌、散文,出版诗集《蓝色的初恋》(湖北作协青年诗歌协会丛书),成为受新时期诗歌史重视的八十年代大学校园诗人代表诗人之一(代表八四、八五级)。

       1989年7月,分配到中国文联出版社工作,在北京登陆。1991年参加全国青年作家会议(中国作协主办的青创会)。1992年在北京卧佛寺参加《诗刊》社第十届青春诗会。其间左手诗歌、右手散文(自喻为左手圣经、右手宝剑),在全国范围数百家报刊发表作品,进行“地毯式轰炸”,频频获《诗刊》、《萌芽》、《中国青年》、《星星》等奖。

1993年——1999年,诗歌的低谷期,居京大不易,厌倦了租房及睡办公室,仅仅为了有能力买一套商品房(多么世俗而无力抗拒的一个念头),就狠心地改变了个人的创作史,以淡出诗坛为代价,转攻大众文化,狂写为稻粱谋的青春散文,覆盖数百家发行量巨大的青年、生活类报刊,成为掀起九十年代散文热的现象之一,被《女友》杂志评为“全国十佳青年作家”。其间出版诗集《南方音乐》、散文诗集《你是一张旧照片》、长篇小说《两栖人》、散文集《我的灵魂穿着草鞋》、《浪漫的骑士》、《眉批天空》、《梦游者的地图》、《游牧北京》、《抚摸古典的中国》、《冰上舞蹈的黄玫瑰》。

2000年——2002年,如愿以偿地住进商品房,开始为回归诗歌做准备,撰写数十万字解读大师与经典的评论,后结集为《眉批大师》、《与智者同行》、《晚上8点的阅读》出版。出版《中国人的吃》、《明星脸谱》、《北京的前世今生》、《北京的梦影星尘》等畅销书。获老舍散文奖, 央视电视诗歌散文大赛一等奖等奖项。

2003年,非典期间着魔般写出二百首诗,覆盖各地文学报刊。

2004年——2007年,出版《北京的金粉遗事》、《舌尖的狂欢节》、《颐和园:宫廷画里的山水》等畅销书十几种,其中《中国美味礼赞》、《千年一梦紫禁城》、《北京AtoZ》等在日本、新加坡、中国台湾出有日文版、英文版、繁体字版。2006年在新浪开通洪烛博客,推出由四百首短诗组成、长达八千行的长诗《西域》,被《人民文学》等数十家报刊选载,被诗家园网站评为“2006年中国诗坛十大新闻”之一。2007年推出长达十万字的长篇诗论《洪烛谈艺录:我的诗经》(本身就是一部关于诗的长诗)。十八万字的长诗《一个人的史诗》。

2008年推出两千行的长诗《李白》。

回头一望,我走了跟同时期大多数诗人都不太相似的一条路,冒险去大众文化领域遛了一圈(等于既搞美声唱法又搞了通俗唱法)。条条大路通罗马,终点还是一致的,那就是诗歌。我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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