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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4-25 00:17:40)
 

诗人的墨水瓶是一座不冻港

       ——读写生诗集《写生岛》

                                   洪烛

 

       诗人永远站在匠人的对立面。艺术与技术,是有区别的。笔尖,也许不如斧头有力,但它就像蜜蜂的那根刺,会使你的身体(或心灵),出现哪怕最小面积的“化学反应”。而匠人,只能从物理学的角度改变世界。诗人都是蜜蜂。我敬畏蜜蜂随身携带的那种微型的“生化武器”。它会使我痒,使我痛,使我从麻木中惊醒……读写生的诗,我惊喜地感受到这种强刺激,哪怕它只是来自于一个词、一句话:“一片没有色彩的村庄/在下着雪。而你,身体摇晃/像雪花,慢慢长着骨头……”写生的诗不是绝缘体,是带电的。经常会电得我麻了一下。我永远呼唤风驰电掣的好诗,并且以挑战的姿态面对众多诗人:有本事你就把我电死在纸上!相反,如果我读后内心波澜不惊,则证明你的诗缺乏足够的冲击力。一边呆着去吧。我是在认识写生之后才读他的诗的,他的诗里有一种冲击波,令我刮目相看。

       诗歌有两类:激动的,或宁静的。激动永远是单一的,宁静却可细分为两种:一种是原始的宁静,另一种,则是台风过后的宁静。后一种宁静,甚至比激动还要具有震撼力。一位隐忍住疼痛,尽可能用克制的语气述说往事的诗人,注定比一位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诗人更能唤起读者的同情或共鸣。而这种返璞归真之后的宁静,又比原始的宁静丰富得多,厚重得多。我觉得这才是诗歌的最高境界。所以,诗人还是要经历风暴,但要学会在死亡般的风暴之后复活,或者说获得新生。正如写生的《西行,西行》的结尾:“黎明掰开重庆/我水性杨花/坐在麻辣汤里……/还念念不忘去大足立地成佛……”写生的诗不乏禅意,但那是云开雾散的禅意。

       用诗歌表现生活的宁静,比表现其喧嚣要难得多。因为这种难得的宁静基本上是属于个人的、内心的、瞬间的。生活原本就不宁静或不可能彻底宁静,做一个诗人首先要学会体验或创造某种反常的生活,这多多少少能弥补广大读者对日常生活(世俗生活)的失望:原来生活不仅是物质的,也有其灵魂,而灵魂永远是宁静的!你发现并爱上了宁静,说明你也是有灵魂的。帕斯捷尔纳克曾赞美:“宁静,你是我所听到的最美的佳音。”茨维塔耶娃则介绍了营建宁静的技巧:“做与时代同步的人——意味着开创自己的时代,而不是反映它。即使要反映时代,也不是像镜子那样,而是像盾牌一样。”她所谓的盾牌肯定是用来抵御喧嚣的。

       为了在闹市中开辟一块净土(大隐隐于市嘛),写生虚构了一座岛屿,他说自己不是岛主,可他自始至终都是惟一的客人。他在这没有主人的岛上写生,几乎淡忘了这座岛屿本身就是自己画出来的。“幻想中,有一座岛屿/在太阳脚下/我是春天/坐在画板上/四周的鱼/提着浪花咯咯地笑/其实,我不是岛主/她靠着礁石/翘一翘/月亮在尾巴上……”小说家可以是浮噪的,诗人则需要营造内心的安静,就像端着一杯水行走,无论速度如何,都小心地不使水溅洒。那是他尽可能保持平衡的心情。

       读完写生的诗集《写生岛》,我也想去岛上写生了,或者说,我也想画出一座属于自己的岛。写生无论在生活中或创作中,都非凌空蹈虚之人,他脚踏实地进入一个审美世界,所以他的写生岛,实际上是横架在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半岛”。读《写生岛》,我在诗稿的空白处写了一段题为《半岛》的散文诗,作为读后感回赠写生:所有的岛都患有相思病,想念着大陆。你是病得最轻的,因为你离岸最近。甚至想着想着,就有一条道路,从水中浮现——你因为自己的想像得以实现而成为半岛。正如我会因为眺望而成为半神。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醒,一半是梦。可从这一天起,你思念的对象又变成了海洋,变成了一层层波浪折叠出的远方。替你治疗相思病的,是一艘又一艘远道而来的船……不,那是一个吻,在你的嘴唇上靠岸!

       写生的墨水瓶是一座不冻港。他的蘸水钢笔,一会儿停泊,一会儿远航。把蓝色的海水,写在纸上。“诗人的头脑怎么可能结冰呢?即使结冰了,也会及时地驶来一艘破冰船。”瞧,蓝墨水又要涨潮了。

       《写生岛》是一部优秀的抒情诗集。虽然当代诗人已歧视或拒绝“抒情”,而倾向于叙述,但我仍然要强调:任何一首诗(不管风格如何)都属于抒情诗。区别仅仅在于抒发的方式。“反抒情”未必就真的是不抒情。正如若干年前的“反崇高”未必就不崇高。每一个诗人本质上都是抒情诗人。文学由描写外部世界转而描写内心世界,乃是因为后者有着无穷尽的矿藏。正如卢梭所言:“当我感受到心灵时,我认出了人类。”它因每一个人的诞生而诞生,但又不会随他的消失而消失。那是一些已经搅拌着眼泪、胃液或胆汁的生活经验,而不是未经消化的原材料。它的底限是感觉,最高境界则是思想。写生在抒情的过程中不断梳理着自己的所思所想,诗歌是一阵完全来源于自身内在力量的颤栗,如同大海的抽搐制造了层出不穷的波浪,诗歌在制造自己——它需要借助的仅仅是你的手。诗歌不会给予你什么,它只能帮助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这是你拥有什么的必要前提。因为饥饿,你去寻找食物——诗歌把你从麻木中唤醒。就把它当作灵魂的闹钟吧。

       诗人们所要做的,就是使辞典(冷藏室?)里冻僵的词语逐一复活。这些词语一旦进入诗篇,就会得意地伸一个懒腰,表现出它在沉睡时无法表现的弹性。且看写生《太行行》里画龙点睛的诗句:“有一尾沁河的鱼/它要跳过大坝/跳过去/用胡须拴住黄河……”它还同时把一首诗拴得牢牢的。时间是诗歌最永恒的主题之一。从写生的诗里感受到已消失了的时间的流淌。虽然我们所触摸的,是干枯的河床裸露出的鹅卵石——但它那圆润的边缘,仍凝聚着时间的耐心。写生写诗,仔细打磨着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

       写生不是糕点师,他是诗人,可他总想着把蛋糕做大,把自己的梦做大。做出像一座岛屿那么大的梦,做出像林海雪原那么大的蛋糕。涂上更多的奶油。那么他就可以驾起雪橇,从生日蜡烛般碍事的白桦树之间穿过——风吹灭了蜡烛,却吹不倒这位在梦中滑行的诗人。写生一手打造的这座岛屿,林木繁茂,鸟语花香,灯火通明,边缘还布满奶油般的浪花。别把它当成海市蜃楼,它是献给诗神的一块巨大的生日蛋糕,是一位热血诗人的礼物。

       每个人都生活在他个人的而非全人类的历史中。他依据对自身的回忆而展开对全人类的回忆。诗人更是如此:他自始至终面对的都是一部建立在自己的阅读经验与创作实践基础上的诗歌史——而它在每一个诗人脑海里都有不同的版本。也许它对于全人类而言是残缺的,但一旦落实在你或我的身上,则是完整的。写生对诗歌有着自成一体的理解。为了追寻诗神,他沿着海岸线,不停地走。直到让自己相信:灯塔也可以移动。他边走边散发着周身的光和热。虽然这是别人无法察觉的。大陆边缘的最后一座灯塔,在海浪无休无止地拍打下,仿佛随时可能垮掉。看守灯塔的人,也是孤独的,觉得自己是人类中的最后一个。为了更好地入睡,他必须忘掉还有其它人的存在。这样他的梦境才是安详的,不超过灯塔所照耀的范围……这位名叫写生的诗人,带了一杆钢笔去海边,满满地吸了一管海水,作为回家后写诗的蓝墨水。他认为那是人类无法调试出的蓝。海水,天然的蓝墨水;远远划过的桅杆,则是属于巨人的蘸水钢笔。

       写生,其实只是一个写生者。可诗歌使他不虚此行:不仅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一座岛屿,而且,更重要的,他还命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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