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女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光景，

懂一点事，又很天真，时常会语出惊人。

她的发型、长相、身材、性格、气味，

完全取决于你的设置。

可以说，这个小女孩，是一个小女孩长大成为女人之后，

在心里重新定制的一个自己，回不去的自己。

她住在她心里很深、很柔软的地方。

只有在她生病的时候，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受了委屈的时候，

那个小女孩才会从她心里走出来，摸摸她的头，替她哭一场。

 

就像你设定了很多择偶条件，可是符合条件人出现时，

完全不是你想要的。

只有那个人出现了，你才知道，所有的条件都是可有可无的。

住在我心里的小女孩，像所有小女孩一样喜欢公主裙，

但她的质地到底还是纯棉的。

她会大声地喊，我不是公主，我是女汉子！

然后提到她喜欢的小男孩，她会低下头，害羞地笑。

看到她害羞地笑时，我的心就松动了，

确信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提到她喜欢的男人时，

依旧是这样低下头，害羞地笑，不知把手放在哪里好。

 

小女孩第一次出现时，

我还没睡醒，房间里很暗。

小女孩有点吃力地推开门，站在半掩的门口看着我。

她梳着齐刘海，披肩发，有一点小小的散乱。

我爬起来，朝她伸出双臂，

她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到底还是只坐在了我的身边。

后来，我们每天都要抱一会儿，

这个不是小胖子，但是肉感十足，像一个高密度娃娃的小女孩，

我拼尽全力能把她从客厅抱到玩具房。

 

夜晚的小区路灯氤氲，

不知名的花散发着不知名的香气。

我拉着小女孩的手，一路彼此默不作声地往家走。

头上不时响起飞机驶过的轰鸣声，

那些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呢？

这么晚了，要奔赴一段怎样的旅程？

可有人以最美的姿势等待着重逢？

可曾像我一样，穿越回记忆，

与住在自己心里的小女孩拉拉手，走一走。

这样想着，这样走着，

小女孩忽然仰起头，叫了我一声：老姐！

哎！我应了一声。

继续无声地往前走。

 

一起唱个歌吧？我说。

王菲，她说。

我正想问，王菲的哪一首？

她已经咬字不清地唱起来：

摇晃的红酒杯，嘴唇像染着鲜血，

那不寻常的美……

原来是《王妃》，我哑然。

我新学会唱的，只是：

“我再不会难过，你别太小看我，有什么熬不过。

谁说我不能喝，我喝得比谁都多，

走路有点颠簸，也比你强很多。”

 

幼儿园跳绳比赛的时候，我用手机录下来，

回放给小女孩看。

她在场上跳的时候，场下小朋友喊她的名字加油，

尤其是两个坐在一起的小姑娘，异口同声地喊着，

皱着眉头，鼓着劲儿，专注无比。

小女孩看着视频上的她们，咧着嘴笑，

像在看一个新拆开盒子的礼物，幸福感十足，

全然忘记了这两个小姑娘都欺负过她，打过她。

想必许多年以后，她长成了大姑娘，

依然不会把小别扭小不快放心上，

只会记得别人对她的好和人性里的善。

 

每一次拉着手一起走，

我都有用心地去感受这只小手的质感，

像一颗多肉的绿植，踏实而柔软。

小女孩拍着手给我过唱生日歌：

祝你生日倒霉，祝你洗澡没水，

祝你蛋糕发霉，祝你出门见鬼……

她也会在玩耍时突然大声问：

谁是大头姐姐！

我便迅速地举起手，回问道：

谁是小头妹妹！

她亦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小手。

我拉着她的小手去买酸奶和很小的一袋零食。

她一边仔细地吃，一边说要把剩下的留给朋友。

我说，再买一袋给朋友好不好？

她坚持说不要，直到吃完最后一条，

自己看着空袋子，带着歉意地笑。

 

小女孩去练琴的时候，

我问她，要不要把电视关掉？

她急切地说，啊不要！那是我最喜欢的动画片，

你先替我看！

我有点发懵。

那种感觉，像你的一个闺密给了你一件衣服，

无比痛心地说，亲爱的，这件衣服吊牌还在，

我买的时候特别喜欢，可是，我没瘦下来，

给你吧！

 

网络上曾兴起过这样一个问题：

你最想回到哪个人生阶段的自己？

我其实有两个时期，

一个是幼儿园，一个是2002年。

幼儿园时期的自己，讲故事得了全园第一，

各个幼儿园文艺汇演时，我跟另一个男孩代表讲话，

听说那个男孩后来读了清华，把我衬得更加之low.

2002年，像是一个分水岭，我的世界开满了木棉。

而今，我以绝非当年的心境旧地重游，

站在幼儿园里看着这些再有几个月就要上小学的小朋友们。

那些挂在墙上的手工作业，

那一格格像摆放在首饰盒里的不锈钢水杯，

操场那些在午睡时才得有喘息的大型玩具，

终究会换来他们追忆童年时，很过来人的一笑。

 

很多次，我想蹲下身来，跟我的小女孩说点儿什么。

说点儿什么呢？

我想说，宝贝，幸福和快乐相通，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世界没有恶意，那些热衷于打探你生活的人只是有一点儿八卦。

你那么活泼讲道理，尽管会用小小的手段讨价还价一小下，

但是你要记得，宝贝，无论今后你成为风格怎样的姑娘，

都不要失去扑到我腿上撒着娇喊“拜托啦”的本能，

尽管你从不用大哭和撒野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有些时候，你可以这样做一下。

爱情和人生，本就有了太多过气的规律和理论，

假如大哭和撒野可以让人少一道皱纹，干嘛不偶尔为之呢？

 

你从不纠结的理性老妈和书生气质的绝世好爸，

已然给你灌输了太多以和为贵，和谐社会的正能量，

接下来，你狡黠的老姐告诉你：

想当公主，不难，只要够穷又有穷骨气，

争不到喜欢的人，问题不大，只要有钱，大可以挑挑拣拣。

韩剧都是这么演的。

你够老的老姐，已然既没有公主的命，亦没有什么钱，

尤擅裹紧外套，迎风而行，心底带着一点儿寥落。

但这必定不是你的路子。

因为，小女孩：

我放了太多爱在你的眼里眉间，

陪你一路成长微笑着去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