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月球,不见月亮

-----2008年中秋补记

Henry Song

2008.9.16

洋插队二十多年,中国的节日越来越难得过了.即便是春节,也通常会因为没有假期,只能忙中偷闲凑和.幸亏今年的中秋赶上了星期天,能够有闲暇应个景.

生活在华人众多的落杉矶,一个好处就是,不用自己去记,只要看中国人商店里应时上架的物品,就知道要过什么节了.这不,中秋节之前的两个星期,我已经开始每天拿月饼当早点吃了.朋友间送来送去,似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拿一盒月饼回家.感觉是,今年的月饼比去年贵了很多.去年十几美元一盒,可以买到很精致的,今年就二十多美元了.而再好些的,譬如图片中的双黄豆沙,一盒四块装,奔三十好几了.涨价的幅度,似乎不亚于汽油.

经济不好,物价疯涨,次级贷款风波越演越烈,金融市场地震不断,新闻里不时传来大批裁员的消息......好象很久没有听到什么好消息了.不过日子还得过,尤其是中国人的节日,更何况是中秋这样的日子.

为了庆祝节日,太太建议晚上到离家不远的一家"老美"烧烤店就餐.这样的日子,中餐馆肯定人满为患,何必去凑热闹.两个儿子只要一听出去吃饭,便总是兴高采烈地,每每让我心中有些纳闷:平日家里的饭菜,真的那么不堪入口让人毫无留恋吗?每次一说去餐馆吃饭,两个儿子就好象是监狱放风似的,又蹦又跳!算了,这时候没那么多的心思和他们就此展开讨论.一家人高高兴兴上了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不想这家店的生意好得出奇,居然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拿到座位.本是为了避免人潮选了老美餐馆,害得我在这中国人的节日没吃中餐,却跑去吃牛排,结果排队的人一点不比中餐馆少.

进去前台登记,给了个呼叫器,就不用挤在厅里等了.一旦轮到你的位子,前台小姐会发过来一个震动,把你招回去.得,至少不用象在中餐馆一样,拿个号码,然后门口一大堆人挤着,竖起耳朵等着被叫.心想,有了呼叫器,可以放心去逛商店了.结果才迈出不到五十步,呼叫器讲话了:你已经离开了服务区.怎么就跟手机似的!只好掉头回去,坐在餐馆摆在室外的大长椅上,看两个儿子玩游戏.

眼见着就快到了忍耐的极限,屁股后面突然一麻,原来是呼叫器在我的后口袋里细细地开始振我了.这"马屁"拍得正是时候,赶紧呼妻唤子,三步并做两步,乐颠颠地迎着招待热情的笑容冲了过去.

一家人楼上坐定,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让我大为赞叹厨房动作的神速.看着桌上铺满的烤牛排,土豆泥,奶酪空心面,火腿肠,洋葱圈之类,我就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就餐的顾客,个个身材犹如逃出动物园的狗熊.之前听朋友介绍,这家餐馆的菜份量大,我们一家只要点两份就足够了.果然,菜上来一看,份量之大,象我这样的人,一份菜,不是得两个人才能吃完,就是吃完了也就差不多变成两个人了.连上的冰水都与别家餐馆不同,别人用的是玻璃杯,它这里用的是玻璃罐,至少多装了三倍!估计那些食客,都是在这家餐馆由一变二,由二变三,象单细胞裂变一样,弄得无论男女,最后各个变得虎背熊腰,从你身旁经过,大地都为之颤抖,让你切实感受到,落杉矶真地每时每刻都在地震.

两个儿子早就等不及了,刀叉也来不及用,干脆双手并用,抓着牛排就啃.那个平日在家,每天吃饭都要和他进行不断垃锯谈判的老二,这时候也已经连话都懒得和你说,满嘴塞着肉,象是饿了几年似的.看着他那样子,想想他平时吃饭的神情,到确实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真得几年都没吃饱过饭.不得不说,这家店做的烧烤还真是好吃,连我都干掉了好几块,肉质鲜嫩,烤得又入味,难怪室内人头耸动,室外排着长龙.转眼间,桌上的盘子全空了,象是被飓风扫过,而两个儿子居然嚷着没吃够!我笑着问老二:你的眼睛是不是又比肚子大了?儿子拍拍肚子,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今天确实肚子大!

得,再叫了半份上来.结果儿子的眼睛最终证明比肚子要大,他们肚子塞不下的,最后只好由老爸的肚子,再次依惯例地充当垃圾桶给收了.

帐单上来,发现我们最后点的半份菜却打了全份的价格,招待一看,马上答应去改.结果几分钟后回来,拿给我一个新的帐单,说,很抱歉他们出了这样的错,这份菜就算免费赠送给我们,分文不收,欢迎我们以后再来.从进门前台的笑脸,到上菜的神速,与菜肴的美味可口,以及招待每隔几分钟就过来询问一句是否一切都好,还有什么需要,直至最后的免费赠送,我拿起随着帐单一起递上来的客户反馈单,自然是把那EXCELENT一路画到底.在我看来,既然那菜我们吃了,就没有不付钱的道理,于是便将那免费的菜全额当作小费送给了招待.招待高高兴兴地收了,又把那欢迎再来的话说了几遍,满脸笑容地招呼下一个客户去了.这样美味的菜肴,这样温暖的服务,而价格也不算贵,能不门庭若市大排长龙吗!

开车回家,走在高速公路上,天上一轮圆月高高地照着,便想借机给儿子讲讲中秋的故事,譬如我儿时听奶奶讲的常娥奔月,结果两个儿子都说,在中文学校学过.还加了一句,都是假的,是故事,月亮上没有常娥,全是光突突的石头,难看得很,让人听着真是郁闷.记得小时候,城里乱,我被送到老家农村和爷爷奶奶过.中秋的晚上,奶奶会拉一张椅子,坐在家里前后厢房之间的天井里,望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认真地指给我看:那个是桂花树,树旁边的是常娥,树底下的那个是玉兔,玉兔在捣药.......那时候,我就会在奶奶娓娓动听的叙述声中,脑中浮现出种种美好的景象,仿佛真地看到了嫦娥在翩翩起舞,看到了桂花树随风摇曳,看到了那玉兔,一下一下地捣着药,回声在那无尽的夜空之中久久飘荡,引我渐渐入梦.如今,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的视野看得更多,更真,也更远了,早已经扫向银河系之外更浩瀚的宇宙,而从前的常娥玉兔桂花树,在高倍望远镜下,全都一一现了真身.现在的孩子们,抬头看到的不再是月亮了,而是表面千疮百孔的月球,没了我儿时那样的梦.

故事没得讲,最后只剩下简单而直接的要求了:你们将来长大了,无论走到那里,都要记着中国人的两个节日,春节和中秋.这两天,你们都要回家,因为这两天是中国人全家团圆的日子,家人一定要在一起.

好在两个儿子还懂得,中文的团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