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这部书,最好的时候应该是如书中开头所描写的场景中。窗外是大大的雪,强硬地扫过你屋外的一切。你坐在软垫中,身边是那样冷冽的天气,而你却身处温暖的环境。
这样的环境有助于思考。
不过,也许这只是一种貌似小资状态的苛刻要求,真正的思想者的思想弥散于各种时间各种地点,甚至在游乐园玩过山车也可以如尼采一般。
我是不喜欢沉重的东西的,我承认有一点点逃避现实的感觉。
然而却看了这本书。这本其实是很沉重的书。
起初是因为书名吸引了我,不存在的女儿,乍一看像悬疑故事或者灵异小说,但是其实它不是。封面也设计得很有感觉,对于没有眼缘的书我是坚决看不下去的。
一直习惯于在看书之前便阅读简介,在知道整部书大概所讲的内容后才决定自己要不要读下去。所以很多悲伤的故事都被这样一个一个屏蔽掉,仿佛我的世界只剩下了像棉花般轻柔的快乐。
所以我如今一直在想,是什么,使得我这样在作者的引领下,一字一字地走入她的故事中?又是什么,让这故事所蔓延的思考,触及到了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呢?
也许,大概,应该是对生命和人性敬畏的本能吧!我们是那样渺小,在这几万字面前,在人性面前。
故事讲的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要迎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丈夫在妻子生产的手术中发现自己妻子怀的是双胞胎,很振奋吧!然而第二胎是个患有唐氏症的女儿。这也是有根源的,丈夫的妹妹就是唐氏症患者,他理应有唐氏症的基因。于是这个丈夫,这个很有医德的医生,我们的戴维,就抛弃了他的女儿。
死去的女儿,得了唐氏症的女儿,不存在的女儿。
书中戴维抛弃了他的女儿,并不是一个惊人的举动。在很多新闻里,都有着生出残疾孩子的家庭,有的家庭毅然接受了这个事实,而有些家庭把孩子送人,再生一个。
抛弃孩子的,品格自然在我们眼中较差。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谁都有糊涂的时候,人性的弱点总是会体现在灾难降临时。这个世界那么大,什么家庭都有,那么好吧,我们接受书中丈夫抛弃了女儿菲比的事实。
戴维隐瞒了他抛弃女儿的事实,说女儿已经死去了,他已经处理了。他一定以为一切都会继续安详下去,他们一家三口——本来应该是四口,但是毕竟还有个儿子,他们本来期望的也只是三口——会快乐地生活下去。可是,妻子却一直不能忘怀那个死去的女儿。于是我们便看到了一个家庭内部的分崩离析。
死去的女儿,得了唐氏症的女儿,不存在的女儿。
妻子永远也忘记不了她曾经拥有过的女儿。菲比,是她起的名字,是她的骨肉,是她心连心日日夜夜思念的亲人,是她日后得抑郁症的根源。其实也不能说,菲比是她得抑郁症的原因吧?丈夫隐瞒了事实,没有理解他的妻子的做法才是根本。她是不快乐的,她的儿子成长得很健康,有他自己的青春期的叛逆,有他自己的天赋才华。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弥补她失去了一个女儿的事实。
戴维也是痛苦的。他抛弃了他的女儿,是不愿意让自己以及家人承受家有唐氏症孩子的痛苦。他经历过这种痛苦,这经历影响了他一生。他的妹妹12岁去世了,而他一生都因她而痛苦着。他的父母亦如是。因此他出于本能,要保护这个家庭,保护自己和家人不再受伤害。他要的只是一个平凡健康的家庭。
也许因为是医生,生离死别终日缠绕着他的职业,因此他才会对亲人的死亡更加恐惧。而大妻子很多的事实,又让他始终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来爱她。于是,才有了他悲剧性的决策。错误的决策。他本来想为他的家庭修补伤疤,却亲手割开了一道更深的伤口。他爱他的女儿,却因内心一瞬间的软弱失去了她。他称女儿菲比已经死去了,这其实是他的愿望。他希望他心中的菲比真的死去了,这样他便不会再徘徊于忏悔与思念间无法超生。
死去的女儿,得了唐氏症的女儿,不存在的女儿。
菲比被爱恋戴维的护士卡洛琳收养了。卡洛琳离开了医院,一个人带着菲比艰难地生活。卡车司机爱上了卡洛琳,也爱屋及乌地喜欢着菲比。于是一家三口很幸福的生活。唐氏症又怎样,唐氏症儿童仍然是快乐的、对世界有渴望的、对生活有美好的向往的。卡洛琳在精神上战胜了唐氏症,战胜了人们对唐氏症儿童的歧视,战胜了一直是她偶像的医生。
戴维最终是死了,猝死。直到死,他也内心纠结,没有勇气告诉家人他的谎言,没有勇气承受谎言大白于天下后的情形。但是终究事情仍然是由卡洛琳告诉了妻子,这个隐藏了18年的谎言。
但是一切已经晚了。菲比内心的妈妈一直是卡洛琳,未来也将是。一直到死,她内心的归宿永远是属于这个含辛茹苦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卡洛琳妈妈,而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结尾自然是儿子保罗与菲比产生了友谊,菲比要和她的男朋友结婚了——这其实是个令人感动的情节,保罗和母亲去了外国,而菲比留在国内,脱离了卡洛琳独立生活。
菲比的婚姻,曾是卡洛琳极力劝阻的。坚持唐氏症患者也可以有自己的自由权利的时候,卡洛琳内心仍然不太放心菲比,潜意识里认为菲比是个限制性行为能力人,是不可以独立生活的。
但是菲比的坚持,丈夫的劝说,以及菲比的实际行动,使卡洛琳决定接受菲比要独立生活的事实。没有人,可以陪菲比一生。
其实不光是菲比,每个人都是这样。如果想追求自己的未来,追求生活的美好,那就一定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抓牢它。
卡洛琳对戴维说:“你逃过了很多心痛,但你也错过了无数的喜悦。”
戴维一家错过了无数的喜悦,太多的喜悦。
正如戴维痛苦的回忆一样,他的内心深处记忆最深的,仍然是患唐氏症妹妹生前灿烂的微笑。他痛苦,是因为他得到了美好,而又必须失去这美好。
这是个比较沉重的故事,但是不是太沉重。因为它向我们展示了各种各样的人性,展示了美好的东西。让我们知道了,永远不要放弃,永远要去争取,去抓牢属于自己的美好——尽管往往美好中有不得不承受的痛苦。
所以,很好。生活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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