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米脂汉子毕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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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已发2024年3期陕西省米脂县《米》秋季号

2013年9月25日时隔8年我重访米脂县左起:马治权、杨争光、施晓宇、毕华勇

左起:王六、马治权、杨争光、施晓宇、毕华勇、常铁民、狄马、王佳宁



米脂汉子毕华勇
施晓宇
上 篇
在陕北,有一句俗语流传全国:“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夸的是米脂县的女子俊俏,绥德县的汉子优秀——米脂的婆姨和绥德的汉子也因此举世闻名。其实,作为陕北米脂县的汉子,毕华勇同样优秀——笔直挺拔的身板衬托出高挑的个头,黝黑上翘的长睫毛匹配出英俊的脸庞。而不善言谈的毕华勇笔下如陕北窑洞一样的朴实文字,更加优秀,尤其出彩,仿佛陕北黄土高原一样的朴实。没有浮华,没有虚华,更没有油滑,有的就是脚踏实地的朴实,朴实得恰如暗流涌动,暗香袭人。就像毕华勇(笔名碧虹、南言)在新散文集《心中柔软的地方被扎疼了》(陕西人民出版社2023年10月出版)序言中的实话实说:
“作为作家,熬过无人问津的日子才有诗和远方。我需要直抵
内心深处的音乐,也需要穿透内心的艺术修养。写作是思维的另一种,在我潜在的意识里,现实和想象是浑然一体的,写作便是多元的。”
所以,在全书第一篇《点亮生命的一盏灯》,毕华勇坦诚表示要以陕北作家前辈柳青为榜样,认为柳青是“一个大写的人”。毕华勇形容在吴堡县,有一座人们信仰的高山,在山上有着精神放射的光辉,这座山,和这个精神放射的人便是柳青。
“一个吴堡出生的人,与米脂结下不解之缘。他不停地放弃优越、享受、舒坦,一头扎进群众当中,用天才的思维向人们展示生活的原生态是多么的妙趣横生,现实多么的残酷无情。”
毕华勇认为,在米脂,柳青已经成为一块文学化石,以精神的形态活在人们心中。到了晚上,柳青的那孔简陋窑洞里,油灯长明,静夜里一支笔沙沙地响,柳青从虚幻中寻找真实,从真实中寻找准确。一个人的内心波澜壮阔,就会无比强大。柳青坐在土炕上,风雨不动,坚如磐石,暴风骤雨般的生活驱使柳青的笔停不下来。毕华勇统计:在米脂,1947年柳青写出了我国现代文学史上反映老解放区农村变工互助活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种谷记》,还有1951年问世的描写解放战争中陕北人民保粮支前英勇斗争故事的长篇小说《铜墙铁壁》,且一版再版,成为那个时代的文学标杆。最后,作为9级高干的柳青毅然从北京主动返回陕西,历时10年在长安县皇甫村深入生活,写出了1960年经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创业史》(第一部),为这位坚韧的陕北汉子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树立了高耸云天的文学丰碑。
因此,1963年出生米脂县的毕华勇要以1916年出生吴堡县的柳青为榜样。毕华勇在文学创作上也确实耐得住寂寞,做到了耕耘不辍,硕果满枝:
先后出版长篇小说《荒凉的十八岁》;中短篇小说集《链歌》;中篇小说集《等待爱情》《别忘了回家的路》《谁让我回头望过》;中短篇小说集《在西安》。散文集《无序岁月》《我是时空中的一粒微尘》。报告文学《黄河岸边的旋律》等。其中,1992年在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荒凉的十八岁》,获陕西省首届青年文艺奖。因此毕华勇在2020年10月由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又一部中短篇小说集《在西安》的序言中写道:
“从发表第一篇作品起,我整整写了三十多年,这是对我整个青春的祭奠,也是我精神世界得到充实和滋养的过程。”
诚哉斯言。早在1991年5月23日至26日,来自基层的28岁毕华勇就凭自己的创作实力,作为陕西省青年作家的代表,与贾平凹、莫伸、杨争光、邢小利、张艳茜等一起出席了中国作家协会在北京召开的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次全国青年作家会议。
下
说起来,在收入了97篇散文随笔的《心中柔软的地方被扎疼了》书中,毕华勇写得最多的,还是生他养他的米脂县,和米脂县的人和事。譬如《古城的桥》《我生命里的无定河》《脚下泥土对我们的叩问》《写一条河在春天》《我和古城》《高西沟的水和树》《我会用一座座山填满自己的胸膛》《心中柔软的地方被扎疼了》《一条河与一座城》《生命的另一种》《有一个地方,只能用文字表述》《古城品韵》《一生的不了情》《米脂“吹手”吹出的世界》《米脂的名字叫文化》……
在《心中柔软的地方被扎疼了》一文,毕华勇毫不掩饰对故乡——老庄的衰败、空寂、消亡的心疼与悲伤,以至于他不惜用有点拗口的此篇篇名作为全书的书名,加以强调,突出。作者开篇直抒胸臆:
“老庄已经废了。
母亲去世后,我几乎不再回村子了。以前上下左右的邻居,年长的都去世了,年轻人为了孩子上学,大都进城了。有几户人家新修了窑洞也从老庄搬走了。”
令毕华勇印象深刻的是:每当在县城或别的地方碰见村里人,不由得都会说起老庄。其实,“老庄就是我们一批人童年生长的地方”。如今不住人了,空洞洞的窑早已面目全非。十分刺眼的是硷畔枯萎了的杨树柳树还有枣树,树皮开始剥落,裸露的树干毫无遮盖地被雨淋日晒,陷入绝境——但它们孤零零地还在痴心守望,翘盼主人的归来。现在看来,这种希望注定不存在了。通过老庄空洞洞的窑,枯萎了的树,毕华勇禁不住:
“让人触景生情,难免有凉意。回顾一棵树的成长,一个村庄的诞生,恐怕谁也会觉得自己心中柔软的地方被扎了一下,很疼,甚至有泪水涌出。我离开老庄三十多年了,时常梦中有它的模样出现。”
其实,这也是中国进入21世纪高速发展的城市化进程带来的中国农村急剧衰败、空寂、消亡的一个缩影。这种心生凉意的触景生情,和对陕北乡村迅速消亡的依恋不舍,毕华勇在《有一个地方,只能用文字表述》里,做了重申与推进。
“我流泪,不仅仅因为村庄的破败颓废,也不因为过多的生老病死。我在城市的喧嚣中一天天把自己的心掏空,无法填补的时候想着童年的时光,窑洞带着我生命的体温,故乡清晰的痕迹,夯实我人生的基座,无忧无虑的成长像一盏灯,照亮我的灵魂。”
在《生命的另一种》里,“米脂汉子”毕华勇写到了世人皆知的“米脂婆姨”,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永恒主题。
“说起米脂,外地人便会说起米脂婆姨。客观地讲,米脂的过去,真还有一大批女人叫人倾慕、爱戴、尊重。直到如今,米脂女人的美誉,延绵不断,人们都认为米脂女人天生是相夫教子、持家有方的胚子。外地游客一进米脂城有好大部分是冲着米脂婆姨来的。”
然而,毕华勇的笔触更多的是通过众所周知的“米脂婆姨”,作为酵母来介绍米脂的历史。介绍米脂老城受着地域的、历史的、政治经济的差异影响,决定了米脂老城作为边塞之地防御性的建筑性质,以及所有街巷院落相依托的是人的生存布局。
“米脂的老城虽然伤痕累累,可我觉得风采依稀可见,它的存在蕴藏了许多人的梦想。一个城市的元素、符号,哪怕具有象征意义的那棵椿树,凄美得让人心碎,更让人动心。上天赐给我们一份厚爱,让我们分享愉悦。”
我发现,在毕华勇笔下,他写米脂写得最多的,除了米脂婆姨和米脂文化,就是滋养了米脂人的母亲河——无定河。这一点,从书中的一个个标题就不难看出:《古城的桥》《我生命里的无定河》《写一条河在春天》《一条河与一座城》……关于陕北的无定河,多数人是从唐代名气不大的江西鄱阳籍诗人陈陶的《陇西行四首·其二》中依稀知晓的: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唐军将士啊,誓死横扫匈奴而奋不顾身。五千身穿锦袍的精兵战死在沙场。真是可怜啊,那无定河边成堆的将士白骨,还是少妇们春闺里思念的梦中亲人!
全诗描述的是无定河畔,古代沙场征战尸横遍野的残酷无情。而在毕华勇的《我生命里的无定河》里,直接表达的则是和平年代天真孩童眼里的无定河情景:
“从小的记忆里,这条大河曾让我内心充满了好奇、恐惧,那种浪涛滚滚的气势,对于后山乡长大的孩子来说,内心的震撼与激动都会产生某种幻觉,河两岸的山,还有杨柳茂密地生长,都让人汇聚起心底颤颤的、有时是庄严的吟诵。在大河上下,天更高,更宽阔,很深邃也空灵……”
毕华勇的笔触同时延伸开去,借助无定河,既赞美了无定河,如《写一条河在春天》:“我就在无定河旁边,听它日日夜夜地歌唱。年夜的钟声响过,和着它奔流的声音,像是从天国传来的。”也表达了岁月无情流逝的人生感叹:许多年之后,我看着这条河,想着这条河,读着这条河,突然多了忧伤与孤独,它曾经喧嚣的日子找不回来了,摸不着的时光与一场缓慢的遗忘,我的年龄突然间成了一种无奈。而且,毕华勇还在《一条河与一座城》里,继续对母亲河——无定河抒发心中的无尽思念:
“每年春节的日子,一个人有些孤独地望着远处的无定河,我想这条曾经是汹涌澎湃的河流,怎么越来越瘦小平静了呢?我曾见过冬天无定河结冰的模样,河水中冲涌着大大小小的冰凌,左突右撞,最后挤压在一起,形成凹凸不平、层次分明的冰面。我知道,在这有棱有角的冰层下面,暗藏涌动……”
为此,毕华勇升华了无定河作为母亲河对米脂人的影响:仔细一想,这条河对米脂人充满了力量,它赋予我们精神的形而上的东西,传承下去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责任。是的,无论在哪一条山沟里,村庄中,追逐河流就是寻找生命。无定河的每一条支流的源泉旁边星星点点布满了村庄。人生存下来,万物生长,你就会懂得河流的伟大和无私。千万条小河汇集到无定河里,才有了大河的气势与宽阔,时间和空间都融入了其中。
这是毕华勇对无定河的思念,也是他对人生的总结。既有抒情的妩媚温情,也有理性的哲学思辨。
最后,我想说,我特别喜欢毕华勇的代后记《把文学创作当耕地一样》。全文3400字,依然运用朴实的文字,倾吐的都是文学创作甘苦寸心知的肺腑之言。就像我在开篇时归纳的:不善言谈的毕华勇笔下的朴实文字,优秀出彩,仿佛陕北黄土高原一样的朴实。毕华勇就是用这种没有浮华,没有虚华,更没有油滑的朴实文字,踏踏实实写出了35万字的新一部散文集,书中流淌的真情实感反而更加打动人心:
“写作本来是一件很难的事,要发表或出版自己的作品更是难上加难。如今在追逐物质财富的大背景下,许多人眼里文学是什么似乎不那么重要了,所以,一个小地方文人的处境可想而知。”
“无论被别人认可还是不认可,无论读者多少,我坚信文学可以改变自己,只要还有人对文学敬畏,人类生命的繁衍和延续才有根基,社会的文明与进步,都是文学的力量此起彼伏地催促着,而且一直在前方点起一盏足以让你眼睛温润的灯。”
“文学创作和农村耕地一样,对生活精耕细作,才会有收获,才会有美妙篇章。这种体验,没有坚持和付出不行,当你感到大自然到处有美丽韵致,感悟到人世间充满温馨,你的情感就会化作倾盆大雨,泼洒在白纸上,在一个地方用写作的方式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人生才会变得开阔和充溢……”
这就好比来自乡村的朴实无华的俊俏女子,和来自都市的浓妆艳抹的漂亮姑娘,二人比肩而立,多数人都会认为来自乡村的俊俏女子的美丽,远胜于来自都市的漂亮姑娘的风骚。语言和文字的魅力同出一理。优秀的米脂汉子毕华勇啊,你就一如既往地运用你所擅长的如陕北窑洞一样的朴实文字好了,一定能谱写出如陕北黄土高原一样巍峨耸立的崭新华章!
2024、8、26--8、30 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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