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总在仰望天空。

      想起那时还是少年，我们常说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只可惜，年少时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气质，亦或者，没这个闲心。

      今天，回家刚好整整两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也不少。

      这两个月里，除却吃饭、睡觉、洗漱等日常，偶尔看看书、听听歌、写点短文，我此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窗前，发呆、冥想，然后，有的是时间仰望天空，不必在乎气质，也有这个闲心。

      兴许是从未留意，有时候我看着小城的天空，突然企图想象南昌的天空，竟然根本记不得它的样子。

      细算起来，今年应是我呆在南昌的第十个年头。想来可悲，都十年了，却根本想不起，它有着怎样一片天空。

      在家的日子是清净的，有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意思。

      没有烟、没有酒，也没有车马喧闹，没有人声鼎沸，更没有灯红酒绿，没有霓虹闪烁。若不是还有手机和网络，简直就算与世隔绝。

      静的时候，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回想。在南昌走过的十年，从人生地不熟，到几乎知道每一条大道、认识一大群的哥们儿。想起那些喝酒喝得烂醉、吃夜宵吃到很晚的日子。

      我想，在走过的这些日子里，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我一定是看到过南昌的天空，可是为何我会忘了它的样子？

      有人说，别总顾着低头走路，有时候也得抬头看看路。

      说实话，外出求学工作的这些年里，有着太多的不易，有委屈、有悔恨、有沮丧，也有无奈。很多时候急于想证明自己，于是走得匆忙。走得急了，便开始浮躁，只顾走，也不管方向，还对不对。

      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也不知道想要些什么。没成家，下了班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不奢求温暖和安慰。一肚子话不知道跟谁说，也许说了也没有人想听，谁关心你累不累、苦不苦，别人看到的你，总是那么光鲜亮丽、莺歌燕舞，还以为你乐得其中。

      排解苦闷的方式，最粗暴也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喝酒。一群人聚在一起，像是互倒苦水、互诉衷肠，更是自己灌自己，自我麻醉。不过是想，暂时忘了疼痛，睡个好觉，明天接着赶路。

      这样的日子，也难怪想不起天空的模样。匆匆行路的自己，别说是仰望天空，就是抬头看路的时候，估计也没有吧。

      有人跟我说，路走得急了，老天都会让你停下来歇歇的。我不能不信，也许此次脚伤便是天意。让我停下脚步，看看走过的路，想想经历的事，念念错失的情，也望望将去的方向。

      不是这番休假养伤，估计在未来数十年时间里，我也很难有这样的机会，能在小城待上这么长时间。

      说是记不起南昌天空的样子，其实生活在小城二十余载，又何曾真正用心去看过头顶的这片天呢？在我写小城的文字里，也似乎没有哪一篇，是写给天空，写给蓝天，或者白云的。

       而恰好，忘了的，错过的事，这回就补上了。拄着双拐，右脚不能着地，上下楼很困难，连走路都不是十分方便。所以大把的时间，就是守着房间这扇窗，望着窗外这片天。

       如果不曾这样凝视它，我不会发现它是那么美。我必须用凝视，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世上任何东西。匆忙的脚步下，再美的风景、再靓丽的人，都是一瞥而过。

      我望着它，阴雨时乌云密布，压抑、沉闷，却似积蓄力量，在大雨倾盆时爆发；晴朗时碧空万里，清澈、透亮，像一湖碧波，在云卷云舒间荡漾；朝霞给人带来晨的希望，夕阳留给世间余晖的灿烂；有时候成群的鸟儿在盘旋，更是让它变得灵动；就连入夜的星空，都让人浮想联翩、思绪徜徉。

      有这么长的时间，用同一种姿势，同一个角度去凝望天空，仿佛能发现它所有美好的一面，你甚至会觉得，它是那么迷人，那么令人陶醉。我想，它若是个女人，或许我会爱上它。

      忍不住拍下它许多美的画面，传到网上，朋友说，世上不缺少美，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一句老土的话，此刻却是最好的表达。

      不经意间，我忽然想到，如果，我们对待生活、对待亲朋、对待爱人，也像仰望天空这样专注、这么执着，用爱的眼光，去凝视、去发现，所有属于他们独有的美好，是不是会少一点误解、抱怨和仇恨呢？

      感谢命运，感谢生活，让我有这段清净的日子，能停下匆匆浮躁的脚步，抬头看看路，调整方向，更让我学会——

      仰望天空，发现美好。

                                        2015.6.9

【作者】枚庸，80年代生，江西崇义人，祖籍永新，出版文集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