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约定

作者：枚 庸

【题记】也许，很多年以后才会明白，当初满怀愤恨的失约，是默默地履行着誓言。

同样一个这样寒冷的冬天，他和她漫步在校园的小道上。

到了即将毕业的时间，他们心里都清楚，在这条熟悉的小道散步，越来越成为奢侈。

只是他心里很温暖，大学的四年，有她的陪伴，不能算很完满，却也是身处爱的甜蜜中。

她挽着他，侧着头，嗲嗲地说，我要和你一直走下去，守在你的身边，给你生个乖孩子，然后一起幸福到老。他狠狠地点点头，嗯，这是我们的约定，在这个冬天的约定！

要是换在以前，他绝不会这样回答，他是一个对未来很充满疑虑的人，他也许会说，那还是很遥远的事情，谁会知道结果呢？而她，那时会很气愤地说，你这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可是这一回没有，他不再对未来有过担心，他相信，她会和他一起走过未来的时光，从这一个冬天开始。因为就在一周前，她生日那天，把自己交给了他，并不帅气的他。

从那一刻，他明白，她已成为他的人，成为了唯一属于他的人，这么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姑娘，从那时起，把一生的幸福交给了他。而他，在心里也告诉自己，要一辈子对她好，给她最大的幸福和温暖，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他有些发呆，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喂，想什么呢？他笑着说，想我们的未来啊，想你守在我身边的生活，想我们的乖孩子，想我们幸福到老，呵呵。她停下了脚步，那一刻，她真希望时间停止，定格在这一个幸福的瞬间。

然而时间不会停止，他对未来的疑虑消除并没有改变人生的变数。冬天过了，迎来春天，转眼又走进夏天，冬天的约定慢慢远去，停在了那年的冬天。栀子花开的时节，他和她穿上了学士服，在这座熟悉的校园留下了最后一张合影，大家都很伤感，唯独她很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夜，没有任何的表情，让他有些意外。

而毕业晚会结束后，她把他带到当初常常散步的小道，他以为她是要重温冬天的约定。可突然，她交给他一封信，淡淡地说，我们，还是分手吧，你该去寻找一个更好的女孩，陪你走过剩下的时光，守着你慢慢变老。他那一刻，心里突然崩溃，像大地震一样的颤抖，把信一扔，拉着她大喊，为什么，你难道忘了去年冬天的约定么？

而她，竟然甩开了他的手，留下一句话，看看信，你会懂的。然后大步地离开，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待他从呆愣中醒过来，跑出去，她已经走远，早不见踪影，他赶紧拨通了她的电话，却已经关机。

此刻，只有剩下他自己，黯然心伤，痛哭流涕。哭过之后，他回到原地，捡起信，已没有力气打开，也没了打开的心情，他还是不懂，那个约定，难道只是个信誓旦旦的谎言？

收拾好行囊，他即将踏上离行的行程，忍不住拨通了她的电话，里面模糊地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再拨打她宿舍的电话，室友说，她一早，就走了，你没去送送？他随口的敷衍，这一头，泪水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朦胧里，他也选择离开。

这一刻，他相信，她是决意离开，或许，她找到了一个更合适她的归宿，那个男人，可以给她一辈子的幸福，而他，还是一无所有。他是爱她的，可是有时候，仅仅有爱，就会幸福吗，也许留给他的，只有对她真诚的祝福吧，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给不了。

若干年以后，他已经闯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但她的影子依然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没有找到一个，能在心里超越她的人，那个冬天的约定，还一直在他脑海里存留，删不去。他时常拿着她的相片，一个人想，此时此刻的她，会在哪里，过得还好么？

他的年岁也不小了，家里催着他早点成婚生子，父母还等着抱孙子呢，此时的他，对爱情早没了向往，他想，或许，是该删了一段记忆，开始新的生活了。于是对母亲说，好吧，等我把东西全都搬到新房子里，就相个亲结婚吧。

他已经决定了，房子买了有一年了，装修刚做好，搬完家，就相亲结婚，反正有没有爱情都一样，他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就在他搬家的时候，从一本旧书里掉下一封信，正是当年，她写给他的那一封。此刻，他才忽然想起这封信，赶紧拆了信。他想，就算自己真要开始新生活，也该看看，究竟她是为什么离开了自己。

信封里掉出两张纸，一张，是医院的化验单，胃癌晚期；另一张，是一封信。大意是她患了绝症，已经无法陪他走过未来的岁月，请他原谅她的所作所为，也请他忘了她，重新去爱一个女孩，幸福地走下去。信的最后，她留下一个地址，告诉他，有空去那看看吧。

读完信，他再次泪流满面，像每一次想起她时一样，可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痛，心里阵阵的疼痛。他知道，那个地址是她老家的地址，而他，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一次都没有去过，他后悔，捧着信，对这窗口的方向，说了声对不起，宝贝，你听得到么？

第二天一早，他便坐上了去她老家的火车，他还是想去她老家看看，至少，在她坟前告诉她，他还是那么爱她，他还记着他们那年冬天的约定。一路上，他都想着她的影子，感觉她就一直在他身边，守着他，默默地陪着他，度过生活的每一天。

她的老家不远，很快他便站在了她的家门前，轻轻叩门，走出一名老者，他想着这应该是她的妈妈，而此刻，老者看着他，两眼已有泪花，激动地说，我女儿说，你一定会来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果真来了。然后连忙让他进屋坐。

刚刚落座，他愣住了，堂屋墙上，挂着他和她的大幅照片，老者含着泪说，这张照片在这挂了好多年了，女儿临终前说，就这么挂着，直到你来了为止，我想，该把它拿下来了。随后朝里屋喊了一声，囡囡，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此时，从屋里跑出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那眉眼，和她一样美丽，女孩见到他，停在原地，脱口而出，爸爸。他突然泪如雨下，冲下去抱住她，这是他的女儿，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她挂着照片的用意，她是要让女儿永远记住，爸爸的样子。

他放下女儿，对老者说，妈妈，去她坟上看看吧。在她的坟前，他哭着说，宝贝，我一直恨着你，恨着你的失约，现在，我懂了，你还记得那年冬天的约定，你一直陪着我，守着我，还有我们的乖孩子，你默默地履行了我们誓言，而我，到现在才懂。宝贝，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幸福到老的，你也要相信。

离开的时候，他把女儿带在了自己身边，然后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我想好了，我不再需要结婚，我只要陪着我的女儿，还有她，一起幸福到老。那头的母亲不明所以，而他，已经挂下了电话，那样坚定。

因为他相信，什么也不能阻挡，天上的她，守着他，陪着乖女儿，走下去，幸福到老。

这是属于他和她，那年冬天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