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们一起蹲过的地方

　　其实我挺会利用时间的。我洗脚的时候会同时去背语文课文或者英语单词，背完了就刷牙，刷完牙之后再充分感受一下洗脚的快乐就结束了。坐在那排泄的时候我就看看杂志、看看小说、胡思乱想一下人生。在厕所的日子，过的充实而满足。

　　其实我挺会浪费时间的。经常做在椅子上听着歌看着书本想着一个人然后给另一个人发信息。等到晚到不能再晚的时候才会发现，我靠，作业完不成了。然后抄完去睡觉。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如果我一开始就认真做我就发现没有一道题我会，这样起码让我觉得我还没做，不一定不会。

　　我出去吃饭要去厕所的时候，一开始问，厕所在哪？后来听他们都问，卫生间在哪？我觉得用不着这么文明，可是他们总说我问的不文明。于是我也跟着叫，卫生间在哪？后来他们又改了，洗手间在哪？当我再问卫生间在哪的时候，他们又说，你恶不恶心啊？于是我就又叫，洗手间。再后来，他们又叫回原来的厕所了。我就觉得太累了，从此以后我都问，洗卫所在哪？其实我更想问，撒尿拉屎的地儿你这儿安排在哪？

　　还是老句子，我换了所新的学校。我对任何一所学校除了厕所外感觉都没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一群人坐着的地方么。高一的人都会怀念初中，就像我们怀念雷锋一样。最让我怀念的就是初中学校四楼东侧的厕所。那个厕所我用了很多年，伴随着我的成长。三年前我们刚入初中的厕所十分干净整洁，所有的设施都很齐全很完整很健康。三年后，在我们健康快乐成长的过程中，它们遭受到了多种多样的“人生打击”。回想起来，原来我们的快乐是建在它们的痛苦之上。初中三年，初三的厕所生活是最多姿多彩的。下课就成群结队往里跑，三五成群聊天，三三两两抽烟，中午回来在厕所吃雪糕。没事就踹踹门，敲敲窗，踢踢管子，摸摸灯，就是没人砸砸镜子。砸了镜子某些同学会比老师更气愤。毕竟这是脸面问题，大家都爱面子。可我相信老师的话，内在美才是美。

　　现在想想那时侯大家真是太文明了，上大厕的时候会关上门，找人看门，还有跑去一楼去上的。谁都不想被人看见自己最丑最臭的样子。后来高中去了一所专门检查发型和有着一系列千奇百怪的老师的学校。我的教室在四楼，四楼有两个厕所，所以我暂且叫他二的四次方中学。我觉得多少年后当再回忆我所带过的学校，回忆到这所学校的时候，恐怕只能在脑海里浮现出一间在四层楼高的地方悬浮的厕所，然后慢慢靠近，打开门，回想当年的那些上厕所的人们的画面，栩栩如生。至于其他的部分，我是想记也记不住了。之所以我能对这个厕所记忆的这么深刻，是因为我被它的内在美所震撼了。我将尽量生动的描绘出当时我在那所看到的，不过我没有信心，因为这个厕所所展示给我的东西让我深刻的觉得，语言在某些时候是苍白无力的，是无法表达清楚的。但绝对真实。

　　我还是刚来这学校，对这儿一切都不大熟，我只奔波于教室和厕所之间。我沿着走廊边走，看着前面三扇白门。我过了第一扇白门，想，第一个应该是女厕所，那么第二个就是男的了吧。人很多，我就挤着往里斜跨进去，我身前是个很矮的穿白衣服，小短头发的人，我伸手绕过她的头去推门，迈进去了一步，抬头一看，一个女生在提裤子。我左脚往外左了一大步，走了个八字形，才免于被他们认为我是有意要进去的。进了不足15平方人头涌动可为是“皮破忙吞皮破C”的厕所，步履为艰。里面“云雾缭绕”，人声鼎沸，地上碎石烂泥，黑河污流，“源远流长”。我佝着身子，侧步向里探入。这里有三个坑位，用个拟人的手法说就是，每一位都不是个人样了。也是，根本不是人。坑上头有蹲着的，有站着的，站的一般是三四个挤在里头，蹲着的一般是一个人蹲着，目前没见过两个人合作着蹲。可是外面仍然有很多等着蹲着的，等着站在坑上面的人排队。我觉得他们不团结，坑那么大，坑是大家的，不能挖个坑就你一个人往里蹲。这学校里的烟民全聚在这里，他们站着抽，蹲着抽，依着抽，坐着抽。而且抽烟是不间断的，一烟还为平息一烟又来侵袭，抽抽停停抽抽，永始无终。

　　这不新鲜，我知道。令我感到新鲜的是，他们在抽烟方面发扬了团结向上的精神。一个烟们儿抽着烟走进来了，颔首阔步，低着脑袋翻着眼睛寻找他的哥们儿。在最后一个坑他找到了他的哥们儿。蹲着的那男的说，我操，我操我都快拉死了我操。抽烟的说，我操，怎么了我操？蹲着的说，我操我拉肚子了我操，哎，给我一口。然后抽烟的人就把嘴里烟夹下来往蹲着的人的嘴里喂，喂一口拿回来自己抽一口，然后再喂一口。接着旁边坑的人也说，来口。然后他们三个就可着一根烟轮流抽，挨个喂。这种场面屡见不鲜，开始我震惊，后来惊讶，最后习惯。我想，哪天要是我抽烟进来，有人问我要烟，我就说，喂你个王八羔子。这让我对“上吐下泻”这个词，有了新的认识。这件事儿上，他们确实团结互助了，烟也从各个地方向上了，做到了以点喂面，点面开花，百花齐放。同时也反映出他们不怕把自己最丑最臭的一面展示给人们，这是好的，他们不怕自己的缺点，勇于面对，这样可以更好更快的改正。

　　学校的老师是负责任的，他们是禁止学生抽烟的，他们没有在嘴上下工夫，而是确实落实到行动上了。下面这件事儿可以真切的反映出来。

　　那天我在厕所窗口呼吸新鲜空气。其实厕所的味道比教室的好，相信大家都了解。那么多人挤在一起，长年不开窗，味儿好到哪去，就是开窗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比如老师走进教师经常说，这教室都什么味儿，快把窗打开。但是老师走进厕所的时候从不说，这都什么味儿啊，快把窗关上。不过老师总是对爱在厕所带着的同学说，厕所味儿好闻啊，你老呆在那！然后下面同学还笑。

　　回正题。我就在那呼吸新鲜空气，然后一位老师就抽着根烟走进来了，眯着个眼睛，昂首阔步，抬着头眼睛往下瞅。慢慢悠悠，用老师的话说就是，东洒么西洒么。这时候厕所人不多，就几个小便的，三个坑是满的。三个坑里的人都抽着烟，没有意识到老师来了。老师往里走，就看到三个蹲坑的人在那抽烟，就气愤，就愤怒，就怒不可遏。老师把烟拿手一夹往上一举，狠狠的摔在地上并用脚踩在烟头上扭了又扭，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呢！其实我觉得根据这里人的习惯，他本意是想说，我操，你们干什么呢我操！然后他就站到中间坑的前头，低着头瞅着蹲着的那男生说，学生不让抽烟你知不知道！老师没告诉你么！你是不是不想念了！然后说了很多发自肺腑颇有教育意义可能会使他感动的话，结果那男生看都不看他，左右洒么洒么，摇头摆尾，隔一会儿抽一口烟，一副朽木不可调也的样儿。老师更火了，指着他就教育道：老师在讲，你有没有在听啊，我告诉你你肯定开除！我还以为他要说，听我说胜于蹲太久呢。那男生还是没有反应，老师换了只手指着他，你给我站起来，有蹲着跟老师讲话的么！我猜那男生肯定没想到老师会这么讲，于是就很茫然的看着他。老师说，瞪什么瞪！那男生就拿出纸在屁股上擦了擦，站起来。老师说，把烟给我！估计老师是想拿证据。可能那男生紧张了，结果把擦完屁股的纸递出去了。老师彻底爆发了，眉毛上吊着，脖子红着，朝着那擦完屁股的纸就是一掌扇过去，（不怕脏不怕累的典范。）然后紧接着就又朝那男生脸上来了一耳光。乒乒咣咣……之所以响了好几下，是因为旁边的几个男生也愤然而起，连屁股没擦都不顾了，烟往地上一摔，脚碰到垃圾桶，桶倒了。时间在这个时候定格，镜头从最外头蹲坑的那男生的脸上扫过，然后是中间的，最后是最后面蹲坑的男生，个个面部表情狰狞，然后给老师一个镜头——茫然的样子。接着中间被训的那男生大吼了一声想于老师母亲发生性关系的话，然后旁边两个也说了这样的话。给我的感觉是，好象他们是抢着要跟老师的母亲发生性关系。有个人觉得自己抢不上了，于是他可能是想说想与他“干妈”发生关系，结果说成“血妈”了。然后三个男生挥着拳头一拥而上……

　　后来就太混乱了，我只能东躲躲西躲躲。再后来就来了一群老师，一群学生，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有的帮忙打，有的忙着劝。我估摸着，战争于和平也就这么回事儿吧。末了我还看到劝架的往人肚子上猛踹。我估摸着……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其实我这人还挺懒。后来那三个男生，和那个老师的结果大家就自己想吧，我就不写了。写不写大家都能猜到，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现在我所蹲的学校是好学校，下课厕所里基本没什么人，很“空旷”，很“寂寥无人”，我忽然觉得好象少了点什么。原来乱的时候想静，现在静了想乱点。虽然看着乱，可是心里静。我瞅瞅现在的四个坑，望望干净的地面，眼睛是干净了，可心里乱了。

　　厕所我呆够了，什么样的厕所我没见过？看一个学校的设施怎么样、学生的素质怎么样，看厕所一目了然。

　　我走出厕所，回到教室。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同学，我忽然发现这里是最丑最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