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地铁里

车厢轻微摇晃着，像摇篮般催人入睡。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任由窗外流动的光影在脸上投下斑驳的伤痕。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明天继续加班"的消息像把钝刀，一下下剐着她的神经。

她，是这座城市万千奋斗者中的一员，每晚都踏着月光，追赶着最后一班地铁的尾巴。

车厢内，随着一站站乘客的离去，逐渐变得空旷而寂静。车厢小视频默默在播放着，“到站了就得下车，为啥到点了却不能下班”，这句广告词如同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她内心深处的闸门。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打湿了衣襟，心中涌动的情感如同潮水般难以抑制。

"我究竟在坚持什么？"这个念头突然尖锐地刺进脑海。她想起三年前拖着行李箱站在火车站时的雀跃，那时满心以为这座城市会温柔相待。如今那些憧憬都变成了工位隔板上贴着的便利贴，一张张被撕下，又一张张被新的待办事项覆盖。

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子，那里有道裂口——上周暴雨天摔倒在写字楼台阶上留下的。当时她第一反应竟是护住怀里的文件，现在想来多么可笑。温热的液体突然涌出眼眶，她慌忙低头，看见泪水正一颗颗砸在磨白的西装裙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下一站，终点站。"机械女声响起时，她条件反射般绷直了脊背。这个动作像极了每天清早被闹铃惊醒时的应激反应，连肌肉都记住了焦虑的弧度。擦泪时瞥见对面车窗倒影里的自己：浮肿的眼睛，干裂的嘴唇，鬓角钻出几根显眼的白发——她才二十七岁啊。

手指轻抚手机相册里老家院子的照片，母亲晒的被单在阳光下像扬起的帆。突然特别想吃父亲做的腌笃鲜，那种慢火煨出来的滋味，和这座城市便利店永远加热过头的快餐截然不同。喉头滚动着咽下酸涩，她终于允许自己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