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末

    ———— 谨以此文献给我最伟大的父亲！祝老爷子2009年元旦六十大寿生日快乐！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随着老爷子六十大寿的日子逐渐临近，我们一班做儿女的，正紧张而忙碌的准备着老爷子六十大寿的寿宴，在忙碌的过程中，突然发现，一直以来，都是老爷子在为我们做什么，而我们，为父母所做的事情，竟然寥寥无几，心生愧疚，往事一幕幕，在瞬间涌上心头。

    幼时，因为父母工作烦忙，于是将我寄托在农村的大姑家，犹记小时候的我特皮，常常带着一帮乳毛未干的小子到处疯，大姑家旁边有一个代销店，店里经营着很多在当时鲜少见着的糖果类小东西，惹得我们一帮臭小子扒在玻璃柜上望着柜里的红红绿绿的糖果直流口水，商家吝啬，从不肯给一两粒糖果以慰谗虫。我们一帮小伙伴很是愤怒，我的小脑瓜子一转，就领着一班小伙伴去荒野拾来无数猪粪牛便，趁商家稍不注意，倒在代销店门口隐蔽处，然后躲在远处，看着商家出门踩在我们设下的陷阱，滑倒在地，狼狈之极，一众臭小子哈哈大笑。待得商家追赶而来，我早带着小伙伴远遁而去。事后，有叛徒告密，商家找到大姑，大姑告之老爷子，然后老爷子骑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自单位愤愤赶来，于代销店赔礼道歉之后，转而开始收拾我，没头没脑的暴锤一通，当时我的呲牙咧嘴之相，绝对应当进入世界吉尼斯记录。

    或许是因为怕无人管束，童心变野的缘故，五岁起老爷子就将我托在小姑学校开始启蒙学习，我想是因为小姑姑得到老爷子所赐的特权，我的小学时代是在小姑手中长长的竹制的教鞭的威严下渡过的。每上小姑的数学课时，绝对坐姿端正，两只小手反背，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三好学生表现，而在上其他课时，则心不在焉，一门心思想着学校外面老乡地里种的嫩黄瓜去了。因为这些原因，小学的我就开始偏科，数学成绩一直保持在95分以上，而语文成绩则永远在及格线上徘徊，续而导致我现在一口塑料普通话，就是在小学时代声母韵母总是搞不清楚之故。

    上初中后，我回归到母亲膝下承欢，但语文成绩依旧平平，老爷子将我和我的‘鬼画符’一般的作文本带至语文老师办公室，询问原因，语文老师一语惊人：“还是墨水喝得太少啊！”，我当然愤愤不平，又没事先告诉我要多喝墨水，我哪知道？现在又来怪我写不来作文，这不千古奇冤么？于是，归来之后，在老爷子办公室，我将老爷子办公桌上那一瓶‘英雄’牌墨水一脑儿咕嗵而下，续而一抹嘴巴，拍拍肚皮，心满意足意气风发之极，仰首挺胸从老爷子办公室扬长而去。及夜，腹痛，送医疗治，大夫‘望、闻、问、切’之下，了然于胸，告之老爷子，老爷子哭笑不得。只是这次‘惊天地泣鬼神’的杰作却没有再遭遇狂风暴雨的袭击，并且在医院回来的当天晚上，老爷子交给了我他书房的钥匙，带我走进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在老爷子的书房里，我如饥似渴，从《西游记》唐僧带着三个徒弟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到《水浒传》一百单八将梁山起义，从《三国演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到《红楼梦》宝玉哥哥邂逅黛玉妹妹，从《杨家将》到《说岳全传》，从《白蛇传》至《济公全传》，等等等等……玩耍的心思全被这片神奇的世界所吸引，作文成绩直线上升，直到后来，我的作文在班上被老师第一次当做范文朗读，我才突然发现，老爷子带领我走进的这片世界是如此的神奇，如此的有趣。

    在这段有书为伴的日子，我渡过了最快乐的一段学生时代，纵是在外地求学的时候，也是常常托人找老爷子要书看，老爷子无不应允，不舍得添置一件新的家什，却舍得花很多钱给我买书寄来，令我获益良多。

    只是，学生时代的纯朴被社会上林林种种的诱惑击打的支离破碎。毕业后，我认为自己已经胸怀大才，该是我一展所学之时了。于是乎，缠着老爷子说要经营企业，起始老爷子严厉批判我这种好高骛远的心态，但经不住我的纠缠和妈妈耳畔风的吹拂，我人生经营的第一个企业应运而生。一年下来，盘点借贷，居然赢利颇丰，我一时心飘飘眼花花手痒痒，出手阔绰，每日每日领着一帮小混混上街调戏良家少女，恶少之名，远近皆知。

    日久，老爷子终于发飙，丢给我一万块钱，将我扫地出门。这时的我当然不甘示弱，接过钱，拎起小包裹，立即破门而去。出门之后，没放下少爷的架子，一月之后，盘缠花光，没法子，只得去到处找工作，却没成想找一份工作是如此的艰难！后来在老乡的帮助下，在一家企业找到一份尚好的工作，干没半月，觉得主管总是鸡蛋里挑骨头，一时脾气发作，去他娘的，少爷不干了！

    继续流浪，一路颠簸，才发现，原来找一份洗碗的工作人家都不请你，原来借住在老乡同学住处是这么的不方便，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家，想妈妈，想得哭，又告诉自己不能哭，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回家扬眉吐气，向老爷子示威！以宣示老爷子将我扫地出门是很失策的一个举动。

    左思右想，决定走偏门，发横财。合着一帮偏门左道之人，走私货，作假料，几月下来，本钱居然连翻几番，一时喜形于色，得意忘形，到年底，买上几条中华香烟、几件上等面料的衣服，衣锦还乡。

    然而，中华香烟被老爷子从家门扔出，怒吼随之破空而来：“滚！你给我滚！你去走你的私，你去作你的假！你不是有能耐吗？你能耐你的去！老子再没钱，也还不缺你这几条烟钱！老子没你这个儿子！没有！”我呆若木鸡，哥哥姐姐来劝，老爷子理都不理，转而向他们怒吼：“从今以后，谁敢让老三进门，都给老子滚出去！”，就这样，在妈妈的哭泣声里，我拎着几条香烟，灰溜溜的出门，我开始恨老爷子，恨老爷子顽固不化，恨老爷子不理解我的心思，恨恨的想，我再也不进这个家门了，再也不！

    年少轻狂，总被雨打风吹去。我终于出事了，被狐朋狗友出卖，在派出所，我面如土色，绝望之极，悔不该当初不听老爷子的话，挺而走险，悔不该当初没听老爷子的话，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时，才猛然醒悟，原来，我一直在老父子的荫泽之下而从不自知，我想，完了，我完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来管我了。

    一周之后，我在派出所看着从不求人的老爷子向派出所民警点头哈腰，又是递烟又是笑脸，心中有如打翻了五味瓶，不争气的泪水一时夺眶而出，我抱着老爷子，再也不顾及旁边站立的派出所的民警，痛哭，没头没脑的痛哭。老爷子拍拍我的肩膀，说：“回家吧，回家吧，你妈等着呢。”

    回家的当晚，老爷子和我长谈，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长谈，多少年过去了，我依旧清晰的记住当晚老爷子话重心长的话：“人总是要遇到很多挫折，要遇到很多选择，世界在变，但你自己不能变。”老爷子的话，仿佛茫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让在人生路上迷茫失措的我重新回归到航线，继续前行。

    这年底，我听从了老爷子的意见，走进了那片绿色军营，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老爷子的话，时时在我耳畔响起，激励着我一路前进。第二年，我将一枚黄灿灿的三等功军功章寄给老爷子，后来妈妈在电话里告诉我，老爷子逢人就说：“我家老三很争气，在部队获得了三等功咧。”我长嘘一口气，终于明白，一直以来老爷子的苦心所在。

    退役回家的当天，老爷子亲自下厨，炒了满满一桌子菜，开了一瓶没舍得喝的‘五粮液’，爷俩你来我往，酒来杯干，没多久，一瓶‘五粮液’见底，唤我拿酒，惹得妈妈惊叫：“你爷俩疯了？还喝？不能喝，不能喝，你当你还是小伙子呀？”续而数落我乱起哄，老爷子大发感慨，一付意犹未尽之相。晚上，和老爷子聊天，老爷子对我说：“不行了，爸老了，这酒轻易就上头了，你也长大了，以后的路靠你自己，爸不再管你，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爸知道你能把住你自己，爸放心你。”扶老爷子回房休息，发现老爷子两鬓已然泛白，一股莫名的酸味瞬间涌上鼻梁。

    在退役后的几年，我时刻铭记老爷子的话，做一个正直的人，纵是清贫，也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像老爷子一样，在风雨飘摇中坚定自己的信念，勇往直前，永不退缩！

    由于工作的缘故，鲜少回镇上看老爷子，老爷子也不在意，每在节日接到我的电话，都没忘说几句：“你妈昨天又唠叨来着，说你找对象的事呢，有没有谱啊？爸不管你，你自己办自己的事，别听你妈瞎唠叨，爸放心你。”一时，父爱如山，迎风而来……